毛根说:“陈二,你哥偷你猪的事情我听说了。是宋书记和派出所的人把他在路上截住的,可猪却摔死了,捡都拣不回来,这损失可大了,你打算怎么办?”
陈二气道:“还能怎么办,肯定得让他赔。宋书记说了,让他一年只内还清,还得打欠条按手印。他和村干部做担保。这钱我必须得要回来,没有人情可讲。今天宋书记在市里上班,等他回村就叫陈大打条子。”
毛根呵呵笑道:“你问人家要钱,人家可想要你的命。你想啊,陈大穷成那样,你让赔钱,那不是把人朝死里逼吗?今天我经过你家院子的时候就看到陈大在磨刀。我心中好奇,就问,陈大,你磨什么刀啊,磨的还是杀猪刀,你兄弟的猪都死了,你杀什么呀?你猜你哥是怎么说的?”
陈二忍不住问:“怎么说?”
毛根:“陈大说,不杀猪,杀人。我又问他,陈大,你一个哑巴,怎么突然会说话了,你又想杀谁?陈大回答,我杀陈二那瘟器。说完话,他又是一呆,我怎么又能说话了呢?”
讲到这里,毛根嘎嘎地笑起来:“然后,陈大口眼一斜,口水就拖出来,又不能说话了。”
“他要杀我,他敢?”陈二气愤地把手中的勺一扔:“他偷我的猪,他还有理了?”
毛根:“你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你哥现在是残废,脑子又不清楚,把你杀了也是杀了,这把年纪了,也不能判死刑不是。还有啊,就算以命抵命,你也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干脆,我把你这事给平了,你给我两千块钱就成。”
陈二骂道:“去去去,要你平什么事,我不能去找宋记不在,我找永华。你看你瘦得跟猴子一样,就算找你,也打不过陈大。”
说罢,就不住伸手去推毛根。
毛根冷笑:“你狗咬吕洞宾,真被你哥杀了可别后悔。”说罢,又顺手抓了一把钵钵鸡,一边跑一边喊:“这是我该得的信息费。”
从陈二那边出来,毛根在烧纸塔那边把鸡肉吃完,又抓了抓头皮:“我得去那里找钱呢?”
他是赚到过两万多块钱的人,心气难免有点浮躁了。
这个时候,有一群游客从旁边经过。
毛根眼珠子一转,跳过去:“姐姐,姐姐,吃饭吗,住店吗?我知道有家客栈又干净又卫生,环境也好。关键是菜做得好,厨师有名的很,去了绝对不让你们后悔。”
众人看到一个猴子似的小孩子忽然蹦出来,鼻毛桀骜不逊地从鼻孔里探出来,猥琐到令人发指,都吓了一大跳,说不需要,不需要。
毛根这人挺能缠,人家都说不了,他却不肯罢休,一路尾随。
众人被他烦得不行,只得说,好吧,服你了。
毛根大喜,拿出电话给许爽打过去:“许爽,我是毛根,帮你喊了四个客人,需要两个房间,有没有。她们还没有吃晚饭呢,快弄一桌好吃的。”
许爽:“有房间,我什么都缺,就不是缺房间,已经三天没开张了。”
毛根:“今天不就要开张了,你该怎么感谢我?”
许爽:“大不了等下我化该妆穿上漂亮衣服让你看两眼。”
毛根:“不要啊姐,我现在对于女色全然不放在心上。”
“滚!快把游客带过来。”
且说毛根走后,陈二越想越不塌实。
他们两兄弟住在老宅同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又有旧怨,日常生活中磕磕碰碰难免,这二十多年以来,吵过也打过,彼此都很痛苦。
仇恨积累到一定程度,难免激化。
特别是出了偷猪这件事后,就彻底爆发了。
现在陈大都开始磨刀了,他想干什么?
陈二是个老实人,越想越害怕,顿时再没有心情做生意。
他忙跑进茶馆:“永华,永华,有个事想跟你说说。”
茶馆有两桌游客正在喝茶磕瓜子,刘永华正在后面鼓捣他刚买回来的电水壶。是他家儿子帮着从拼爹爹上网购的,好象不太好使。
听到了陈二喊,就应道:“在呢,什么事……陈二,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陈二一张脸已经变成白纸,他想起偷猪的时候陈大向自己挥舞着屠刀时的模样,吓得厉害:“永华,陈大要杀我,我要你帮着调解。实在不行,你叫上民兵把他给捆了。”
刘永华:“陈大要杀你,为偷猪的事?宋书记不是已经调解好了吗?”
“谁知道,他大概是想不通。”
这事也可以理解,红石村的人性子都爆躁。很多事情当时说好了,下来后却又想不通。所谓,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刘永华点点头:“估计是,这人年纪大了难免拗执,我和你一起回家看看。”
“谢谢永华。”
两人出门,竹花追上来,把一根用来椿辣椒面的铁杵递过去:“永华你带上,防备陈大行凶。”
刘永华:“用不着用不着,你这是干什么呀?”
陈二:“有永华在场,陈大不敢动粗的,永华一向以德服人。”
竹花还是很担心,说:“就怕狗急跳墙,永华你可要平安归来啊,我和孩子等着你。”
刘永华:“说的什么话,又不是上战场。”
“要不你别去了。”竹花担心。
刘永华:“怎么可能不去,为官避事平生耻。”
竹花骂:“你算什么官,村官算是官儿吗?”
陈二还是说错了,陈大见到刘永华之后,一把朝起尖刀就冲过来。
陈二吓坏了,嗷一声吼:“杀人了,杀人了!”
刘永华也吃了一惊,拦在两兄弟之间:“干什么,你这可是犯法的。要杀陈二先杀我,我刘永华绝不皱一下眉头。”
陈大突然“啊”一声大哭,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
刘永华:“你……陈大你起来,知道错改了就是,毕竟是亲兄弟啊!”
陈大突然拿起刀子在自己胸口划了一下,鲜血顿时迸出来:“五万,给我五万,一刀一万,陈二,给我钱。”
他能说话了。
淋漓的鲜血让刘永华和陈二呆住。
半晌,陈二悲愤大叫:“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为我要钱。你自己杀你自己,关我屁事?”
陈大也不废话,拿起刀子又在自己胸口划了一记:“两万了。”
陈二红着眼睛吼:“你胁迫我,你是不是想让全村的人都觉得我陈二不是个东西,看着自己的大哥寻死?这是道德绑架,这是道德绑架!”
陈大又是一刀:“三万。”
他的胸口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了。
刘永华忙扑上去,一抓,却抓到刀口上。
刺痛袭来,但他却依旧用力抓着。
陈大松了手,哭道:“永华,永华,你这是何必,又为什么要伤了你自己。”
刘永华一只手已经变成红色,鲜血不住朝下滴。他温和地问:“陈大,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如果真有过不去的坎,我会帮你的。就算你兄弟不肯借,我拿给你。”
“永华,我我我……”陈大感觉自己脑袋有点发沉,他知道自己很快又没办法说话了,就道:“小花的儿子现在断了腿住在县医院要钱救命,六万块手术费,还差五万。”
“小花……她儿子……什么!”陈二大叫。
陈大转头看着自家兄弟,嘿嘿笑起来:“就是上次住咱们家的那个sx省游客,很漂亮的一个小伙子,你不觉得他跟我跟小花很像吗?我的种,是我的种,他喊我大,喊我是爸爸。陈二,你跟我争小花争了一辈子,最后呢!最后小花帮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有后了。哈哈,哈哈,我赢了痛快,痛快!呜呜……光明,光明乖幺儿,爸爸,这就拿钱来救你……啊啊啊……永华,借我钱,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啊啊啊!”
他口眼歪到一边,口水又流了出来。
陈二扑上去,抓住陈大的肩膀疯狂地摇晃:“小花在哪里,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光明,他叫光明?他是小花和我们生的娃,快说!”
陈大只是看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陈二:“放屁,孩子是我的,是我的,你看他那眉眼,跟我一样。当初小花可是跟我住在一起的,关你俅事?”
陈大盯着他,还是又哭又笑,仿佛在说,当年小花是被你撬走了,可她依旧跟我好呀!
陈二:“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我要救他,出多少钱都行。永华,永华……”
刘永华:“救人要紧,我这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陈二:“你的手。”
“没事,没事,找张布裹一下就行,正好去医院缝针。陈大,你身上的伤怎么样,快包扎一下。”
解开陈大的衣服,他的伤有点重。这三刀可是下了狠手的,伤口朝旁边翻开血糊糊一片。
毕竟是老人,流了那么多血,他的脸开始发白。
刘永华急忙用破布给他裹了,当下也不管那么多,面包车一路急行去了市人民医院。
一路无话,陈大陈二两兄弟也没再掐。
假如掐起来,那不是耽误唐光明的事儿吗?轻重缓急,他们还是分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