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筝不爱用帕子,但在这个没有餐巾纸的时代,她还是有带帕子的习惯,或说必要。
不为别的,就为了吃完饭有东西擦擦嘴,去去油。
她从怀中左掏右掏,终于掏出一条洗干净的帕子,迟疑片刻后递给了莫轻晚。
莫轻晚抽抽噎噎接过帕子,轻轻抹泪。
“糊眼睛吗?”沈筝故意问。
“啊?”莫轻晚捏着帕子,不解。
沈筝轻笑,坏心道:“这是本官平日擦嘴的帕子,虽说洗过了,但本官还是怕有油污。”
莫轻晚非但不嫌弃,还轻轻嗅了嗅:“香香的。”
“......”沈筝逗乐不成,还好像反倒被莫轻晚给“调戏”了。
不过她好歹止住了眼泪,沈筝也算成功。
莫轻晚将帕子视若珍宝,叠巴叠巴整理好了放入怀中,对沈筝说:“小女洗干净了再还您。”
沈筝本想大手一挥说送她了,但转念一想,送人一条用过的脏帕子,好像有些不礼貌,只得点了点头。
莫轻晚眼中还有暂未退却的泪花,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嗡着声音问沈筝:“小女真的可以带母亲一同去吗?明日......与您一同回同安县,可以吗?”
沈筝看着她满含期待的目光,认真点头:“自是可以,你母亲身体不好,马车得行慢些。”
莫轻晚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心情,但终究理智回笼,占据上风。
她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儿在脑海中过了个遍,认真道:“小女可能会给您,还有同安县......带来麻烦,小女自知如此有些自私,可......”
可不论是理性或者感性,她都觉得同安县会是她们母女二人最好的归宿。
接纳她们,会给同安县带来麻烦,这点沈筝自是知道。
虽说眼下莫家自顾不暇,但莫夫人终归还是莫家妇。
若换成沈筝想给莫轻晚找不自在,那就会从被她带走的莫夫人身上做文章,并且如此,就连沈筝都不好直接制止,只能从中斡旋。
但......
“但你带给本官与同安县益处,是否能大过你们带来的麻烦呢?”
这是沈筝说服自己的理由,也是说服莫轻晚的理由。
莫轻晚是个好姑娘,她前半生过得很苦,毋容置疑。沈筝欣赏她的能力,觉得她的人生不该止步于此,故而屡次对她伸出援手。
但说到底,终归是有能力、有心性之人才能被欣赏。
莫轻晚也是靠自己的能力与心性,换来了沈筝的注视与援手。
这一句话,将莫轻晚问得愣在原地。
虽说方才她害怕沈大人不肯接纳自己,所以极力“推销”自己,但她所展示的那些能力,同安县真的.....需要吗?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因不自信,什么都没说出口来。
沈筝笑着摇了摇头:“关键时刻,不要如此不自信。本官觉得你能,能给同安县带来麻烦以外的收益。正如你所说,此时同安码头还在修建,虽有漕运司众人帮忙,但终究不是自己人,本官用起来也不顺手。”
莫轻晚抬头,一双眼亮亮的。
沈筝又说:“码头用人安排、规章制度、船只接洽等问题,本官眼下都只能想想,真要付出实际行动,还是等懂行之人来,一同商讨而定。你觉得呢......前任码头大管事?”
前任码头大管事顾不上鼻涕快要流出来,猛地点头,一直点头。
“小女可以,小女可以!”
那亮晶晶的鼻涕,沈筝实在没眼看,别过头道:“擦擦鼻涕吧......”
莫轻晚一张脸“腾”地爆红,拿起帕子就跑了出去。
沈筝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发笑。
她只与莫轻晚说了码头事宜,但其实她想让莫轻晚接触的,不止码头。
只让对方看管码头,其实有些屈才,但码头的实权也不能一股脑地交到莫轻晚手中,毕竟同安县百姓与她接触不多,还谈不上信任。
得一步一步来,等大家真的接纳莫轻晚母女后,沈筝还有更重要的事儿,交给她去做。
而莫夫人从中扮演的角色,其实很特别。
若沈筝不提让李大夫给对方看身体还好,这一提......
倒有点手握人质那味儿了。
......
天色渐暗,卫阙的呼噜声都还没停,莫轻晚羞红脸跑走后又回来了一趟,说出去有点事儿。
沈筝一个人坐在屋内点了灯,有些无趣,只得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开始编书。
货当还没卸下来,不然王广进该过来报信了,而他们一行人,今晚怕要在柳阳府留宿。
浓稠夜色中,正当沈筝欲出门寻找莫轻晚身影时,对方裹着披风,拎着食盒,踏着月色而来。
皎洁月光下,沈筝看见莫轻晚一见她,脸又红了......
“流鼻涕其实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沈筝轻咳一声上前,安慰道:“本官小时候那会儿还搓鼻屎玩儿呢。”
莫轻晚一双杏眼猛然瞪大,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真、真的......?”
沈筝一滞:“你小时候没搓着玩儿过?”
莫轻晚颇为奇怪地瞧了她一眼,老实答道:“没有啊......丫鬟每日都给小女擦鼻子。”
“......”
沈筝无语凝噎,肚子咕咕一叫,刚好给她解围。
她闻着食盒散发出来的香气,问道:“你是去买饭了?”
莫轻晚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她朝屋内走去,“下午您说这家酒楼的白切鸡与烧肉好吃,小女去买了些回来。又回了一趟家中,将您和卫大人,王公子的床铺收拾好了。”
沈筝一愣:“要我们住你家?”
莫轻晚拿菜碟子的手一顿,轻声问道:“您不愿吗?”
“本官自是可以啊。”沈筝皱了皱眉:“就是卫大人与王广进两个男子,住你家干什么?让他们自己寻地方住去。”
就算沈筝不在乎这些,她也不想平白给莫轻晚惹麻烦。
话音刚落,卫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小卧房走出,嚎道:“肚皮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