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岁月,白家村早已今非昔比。唯独老白家还是那副老样子。王氏即便分家后,亦未安分,纷扰不断。
老四白显瑞的日子原本和和美美,妻子柳婵温婉贤淑。却因王氏频繁上门打秋风,无端添了几分烦恼。
王氏搅得家宅不宁,人心不齐。白家村几乎家家盖了新房,老白家却盖不了。十里八乡,但凡打听到消息的,都不愿跟老白家结亲。
长孙白升鸿直到二十二岁,方才在媒婆的撮合下,娶到一个孤女,王氏甚是不满。周氏头痛不已,日子颇为难过。
周氏小心的护着媳妇,幸而谋得“小白居”工坊做工的机会,从此带着媳妇,早出晚归的不着家。
白升阳苦读十载,终得了一个秀才的功名。年已十九,婚事未定。杨氏所赠银两早已耗尽。
王氏欲往镇上寻吕氏讨银子,却被白志远厉声制止。她曾去“小白居”生事,以为杨氏久不归乡,无人约束。
孰料孙婆子不容其放肆,稍有滋事苗头,便有护卫出手制止,吓得王氏再不敢靠近。
直至景雅琪派人来传消息:白显信已改名夏时信,实为夏国公府遗失多年的嫡长子,现任正二品怀远将军。杨氏乃当朝两代元老、一品大学士的独女。白升祺现名夏永祺,已官至正四品。
此讯如晴天霹雳,震撼了老白家上下,皆因这等高官显贵非平民百姓所能轻易触及。
长子白显达并不赞成来人的建议。不同意进京攀亲。“京城可不是咱们老百姓涉足之地,不如平平安安的好。”
王氏按捺不住内心的贪念与不甘,力劝白志远,“无论如何,老三曾受我们的养育之恩,即便无利可图,也不至于对我们不利。有人愿为我们引路,即便无功而返,又有何妨?万一能为阳儿谋份前程呢?”
白显达苦劝无果,白志远终被让白升阳出人头地的渴望所驱使,携王氏随景侯府的仆从一行前往京城,途中再三警告王氏切莫生事,须得谨言慎行。
一路之上,王氏也非全然愚钝,时不时的向景侯府仆人打听着京城权贵间的规矩。
此刻,正坐在怀远将军正堂客座上的王氏,看似端坐稳而不惊,袖中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小白居”于她而言已成传奇,踏入怀远将军府,从门前带刀侍卫至深宅内种种景象,皆令她目眩神迷。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攀附上白老三,绝不放手。”
杨氏不愿与王氏过多纠缠:“二位究竟意欲何为?”
王氏愤然道:“何为?养育之恩岂能忘?就算非亲生,老三喊了我们三十年爹娘,如今飞黄腾达,难道连口饭都不愿施舍给两个老人吗?”
杨氏未再多言,安排仆人引他们至“翠竹堂”居住。王氏抚摸着房间内的家具雕花,乃至瓶罐摆设,激动得连连惊叹, 口水横流。
随后,仆人络绎不绝,服侍王氏与白志远沐浴更衣。王氏享受着将军府的佳肴,又是一番赞叹不已。
两人暂且在将军府安顿下来。而京城之中,景雅琪与沈氏借机推波助澜,让怀远将军府的往事成为私下议论的话题。
起初,王氏还谨慎行事,不久便愈发颐指气使,要求杨氏行晨昏定省之礼。仆人们哪敢将此话传与杨氏。
王氏便在院中惩罚仆人,殊不知将军府的仆人不同于乡间富绅之家,其中不乏身担官职者。杨氏故意将紫菱筛选后留下的沈氏亲信派给王氏。
这些人本就无意于此,更不会为此劳心费神,原先还想探听些秘辛,岂料王氏言来语去,只提养育之情,别无他意。
这些人便越发的不愿伺候了,借着王氏的闹腾,便在府中掀起一阵波澜。引得杨氏不得不亲自来一趟“翠竹堂”,
“你们均是由宫中派遣,身为仆人,规矩自然明白。二位老人如何都是将军府的客人,你们有何资格喧哗无礼,忘了本分?”杨氏并未询问什么原委,直接训斥那些仆人。
这些个仆人满腹委屈,奈何杨氏根本不给她们辩解的机会,原本就是要借此机会将她们逐出将军府的。
所以杨氏接连说道:“近日府中繁忙,未能及时照顾好二位老人,仆人无状,每人杖责百下,退回内务府。”
“我身边的温尚宫,曾任御前四品女官,皇上身边伺候的,精通礼法规矩。她将暂留此处,替二老撑腰,仆人绝不敢再有轻慢。”说罢,杨氏带其余仆人离开,留下了温尚宫。
温尚宫随即指挥仆人收拾院中狼藉:“哎呀,这可是按规制定制的瓶与茶盏,怎可打碎?速速再检查一遍,还有何物损坏。”
王氏坐着,以为杨氏真将自己当作老夫人般尊崇,未问缘由便惩治仆人,心中窃喜,愈发自视甚高。“不过几个瓶子和茶杯,碎了换新的不就好了?”
温尚宫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府中某些物什,非金钱可衡量。有的看似平常,却是性命攸关。”
“所有御赐之物,即便微如丝缕,亦代表皇恩浩荡,须登记在册,若有所损,必究其责。”
“今日之事,二老或许不晓,已拿几个仆人示警。今后若有御赐之物受损,后果恐非如此简单。”
王氏闻言胆寒:“那将我院中御赐之物换掉吧,老身承受不起。”
“断不可行,整座府邸均为皇恩所赐,按规制建造。每件物品的尺寸、样式皆有严格要求,圣上恩赐,怎可拒绝?”
“此类言论切勿再提,轻则视为对圣上不敬,重则亦是要命的大罪。”温尚宫故做惊吓状,抚胸警示。
一切收拾停当,王氏仍是不死心的说道:“我养育将军三十年,杨氏理应像老夫人一样,每日来晨昏定省。”
温尚宫答:“若真是正经老夫人,自然如此。但若非正经,擅自为之,恐有性命之忧!”
王氏被温尚宫话中的“不正经”三个字搅痛了心,不等她发作,温尚宫又言道:
“夫人已获封诰命,有官身品级。民间告官,先受刑罚。若无正经身份,让夫人行礼,老人家恐怕要先挨板子了,岂非自讨苦吃?”
“在京城的地界,并无什么自家不外传之说。尤其是将军府,府中管事多为有品级的官身。并不同于民间的仆从。主家即便是在自己的府邸,其一言一行,都在言官的监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