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良平已经明白了项小满的想法,含笑点头:“想法很好,但也很有风险。”
“关键之处,在于冰层的厚度。”聂云升接着话说,“重甲铁骑的负重本身就必比寻常骑兵多上数十斤,一万骑同时出击,一旦冰面破裂,后果不堪设想。”
项小满沉默不语,转头看向林如英。
“可行性很高。”林如英沉吟道,“但也正如聂将军所言,我们需要确保冰面的安全性,如果冰层可以承受骑兵的重量,就可以大胆行动。”
“嗯……既然如此,那就再去确认一遍。”赫连良平点了点头,刚要命十殿阎罗去探查,却被项小满抢了先。
“大哥,还是我去吧。”项小满说,“眼下未到子时,我骑上「青骁」,能在天亮前赶回来,我们也能尽快商议出行动方略。”
“不行!”赫连良平断然拒绝,“你若是发生危险,我如何跟项公交待?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命代表什么?”
“大哥是不是太紧张了?”项小满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那也不行。”
项小满苦笑一声,转头问道:“宋狄,若让你去探查,何时能赶回来?”
宋狄想了想,抱拳道:“天气太过恶劣,若不顾马匹性命,明日午时,一定能回来。”
项小满又转头看着赫连良平:“大哥,你也听见了,一上午的时间,能发生多少事?我们距离虎儿湖不过一百五十多里,大军行动还需要时间,若被敌方察觉,岂不前功尽弃?”
“嘿嘿,你们别争了,要不我骑上你的「青骁」去看看?”张峰笑道。
众人没搭理他,所有人都知道,项小满那匹凉地青曲认主,放在以前,或许赫连良平还能骑上一骑,可现在,除了项小满,谁也别想靠近。
赫连良平眉头紧锁,目光在项小满和宋狄之间来回扫视。
他心里很清楚,项小满的担心不无道理,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一个不留意就会满盘皆输。己方孤军深入,抢的就是时间,一上午的时间,如此短的距离,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可话又说回来,项小满的安危却比这一场胜仗重要得多,若是他发生什么危险,别说项谨那里没法交代,只怕所谓的大业,也可以宣告失败了。
这个失败,并非是指离开项小满不行,而是他有失,项谨绝对撑不住,没了项谨,也就没了戡乱救世的主心骨了。
“大哥……”项小满见赫连良平犹豫,又说,“你难道忘了,我从小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学得最多的就是保命的本事,况且我现在枪法精进不少,就算跟燕朔也能斗上个六七十合……”
顿了顿,“再说了,有「青骁」在,就算被人发现了,我打不过总能跑得过吧,时间不等人,别再犹豫了。”
赫连良平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那你去吧……”
说完又正色道,“但你必须答应我,把自身安全放在首位,一旦发现不对,立刻返回,绝不可逞强。”
“大哥放心,我惜命着呢!”项小满抱了抱拳,与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提枪出了营帐。
赫连良平虽然心里担忧,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他不由自主跟着来到帐门前,盯着晃晃悠悠的帐帘,伸手摸了一下,猛地转身:“张峰,你所骑战马虽比不得小满那匹,但也可称得上良驹,你去跟着他,在虎儿湖南五十里外接应。”
“是!”张峰领命离去。
赫连良平又道:“十殿阎罗在外围警戒,逸恒和嫂夫人通知所部将士,和衣而睡,以防变动。”
众人齐声应诺,各自忙碌起来。营地中火光稀疏,在狂风下摇曳,气氛格外凝重。
……
繁星点点,皓月当空,项小满迎着天际北方那颗最亮的帝星策马狂奔。
嗒嗒嗒……
「青骁」在积雪地上踏出一串深深的蹄印,寒风如刀,割在脸上生疼,但项小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赶到虎儿湖,确认冰层厚度,再快些回来。
他一边赶路,不时拿出舆图看上一眼,同时观察着地势,防止跑偏了方向。
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疾行一百五十里,饶是「青骁」也快到了极限。看到不远处的地面在月光下反射着白光,项小满心中一喜,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夜色中,湖面一片寂静,湖北岸可见隐隐约约的火光,以及一座座白色的鼓包。
“看来就是这儿了……”项小满将舆图塞进怀里,翻身下马,拉着「青骁」来到一处矮坡后,寻摸半天,无奈叹道,“青骁,你有灵性,这边没有树木石头能栓你,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找你。”
「青骁」似是能听懂,发出一串吁律律的低鸣。
“好马儿,我的命可就交给你了!”项小满淡淡一笑,拍了拍马头,紧握「破阵枪」,轻手轻脚地靠近湖边。
他蹲下身子,盯着冰层看了好一阵儿,用手敲击冰面,仔细聆听声音的回响。冰层的厚度和坚固程度,直接关系到整个计划的成败,他深知这一点,不敢有丝毫马虎。
敲击了几处后,项小满站起身,皱眉沉思,冰层似乎还算厚实,足足三寸有余,但是否能承受一万重甲铁骑的踩踏,他仍不敢确定。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上湖面,望着远处的营地,虽听不见声音,却能隐约看见人影晃动。
他咬了咬牙,运足全力,一枪砸在冰面上。
叮——
一声脆响传出,项小满猛地趴下,心脏似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等了一会,见仍是一片寂静,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盯着有些发紫的手掌,再看看毫无动静的冰层,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看来,我的计划可行。”他没自言自语,没有起身,用枪尖顶着冰面,向着湖北岸滑了过去,活像一条泥鳅。
“这帐篷……好像少了些?”项小满停在湖中央,望着北面微微皱眉,“或许是离得太远,有一部分被山丘挡住了……”
他抬头看了看月光,准备回去,哪知刚一转身,却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不好!”项小满心里猛地一震,只觉头皮发麻,本能地趴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那种鞋子贴在冰面滑走的感觉,不好听,尤其是落在项小满耳中,就如催命的钟声一样。
他握了握手中长枪,正要先发制人,却听到一串稚嫩的声音。
项小满眉头一皱,扭头看了过去,却见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戴着羊毛帽,穿着毛毡袍,脸上干裂,鼻涕拉碴,一手拿着个冰镩,一手拿着个小网兜,正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
项小满一脸懵,盯着男孩的嘴在那张张合合,压根就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