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杜迁与两名亲兵飞奔离去。
罗不辞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并没有忘记要给密令司一个警告的想法,当即命一众将士将其抬到城门,交予城房都尉,挂在城楼上曝尸三日,而后便带着刚刚前来报信的军士返回刺史府。
风雨欲来,整座冀州城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随军运粮本就是一种徭役,具有强制性和无偿性这两大特点,只要年龄、身份符合要求,就必须参加,百姓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告示一贴出来,到处都是怨声载道,呜呼哀哉。
夜色将至,郭彝刚刚给刘耿传达了罗不辞让他加紧练兵的命令,此时一走进城门,就见到满街都是百姓。
他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进城打听一下,又碰上罗不辞派来的传令亲兵,一番交谈后,才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军令已下,他也不敢延误,随即便拍马前往校场,寻到白松平,一起点兵备战。
而另一边,城东新军大营,刘耿前脚刚刚送走郭彝,没一会儿就又接到新的命令。
五门关丢失,也是让他倍感惊诧,连忙召集一众部将来主账议事。
少顷,原镇北将军府长史徐安民、佐军司马沈樵、谘议参军胡岱、振威校尉郑有为等一众将领尽数齐聚。
刘耿将事情与众人说了,而后又道:“情况紧急,八万大军中骑兵不过一万五千,罗刺史命三万兵马前往支援九口关,也就意味着要有半数步卒同去。”
他说完,环视帐内,但见众人面面相觑,无人答话,也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九口关在五门关东南,两地相距二百里,也就是距离冀州城足有五百多里,这个路程对于这些未经战阵的新兵来说,不可谓不遥远,想要火速支援,的确可称得上一大挑战。
“谁愿前往?”刘耿问道。
帐内一片沉默,无人主动请缨,徐安民开口打破沉默:“刘将军,罗刺史说支援九口关,可定下期限了?”
“虽未定下,但也要尽快。”刘耿说道,“五门关已被冀北反贼攻破,大家应该都清楚,一旦九口关再有失,那冀北南下之路将无险可守,敌军若有出兵冀中之意,真就长驱直入、再无后顾之忧了。”
他顿了一下,看向胡岱,“胡参军,你素来智谋过人,乃我军中智囊,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胡岱年纪三十有六,净面短须,气质儒雅,穿一袭淡青色直领对襟长衫,腰悬宝剑,看上去倒像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儒将。
他听刘耿询问自己,也是轻轻一叹,而后才拱手说道:“兵书有言:「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急行军数百里,就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吃不消,何况这些新兵?”
他先泼了一盆冷水,见众人点头附和,却又突然一改话锋,“在下建议,可遣大将率一万五千骑先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九口关与守军汇合,紧闭关城,撑到后续援军抵达,一万五千步卒则稍缓,分批前往,在保证体力的前提下奔赴关隘。”
刘耿微微颔首,心知以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郑有为身上。
这人也算是个熟面孔了,早在赫连良平算计张家马场时,二人便打过交道,后来定安民变,也是他凭一口大刀护着刘耿杀出重围。
虽说在马场未曾动武,在定安杀的又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可说到底,有振威之封号,也算得上一员虎将了。
“郑有为!”刘耿直接点将下令,“你骁勇善战,且熟悉冀北地形,此番就由你率一万五千骑兵先行,火速赶往九口关,三日之内,务必与关内守军汇合,稳住阵脚。”
郑有为抱拳领命:“是!”
刘耿颔首,接着说:“关内存有粮草,骑兵先行,可轻装简从,只随身携带三日口粮,草料沿途补给。”
顿了顿,又看向沈樵:“沈司马,你率一万五千步卒随后前往,由大军自行运送粮草,务必保证士兵体力,不可盲目急行军,但也要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九口关。”
“下官明白,定不负将军所托。”沈樵应道。
刘耿轻轻嗯了一声,不作停顿的又说:“本将会带领剩余兵马亲往五门关,胡参军随军同往,徐长史负责统筹粮草。”
两人同时领命,刘耿则又再度提醒众人几句,无外乎什么此战关乎冀州安危,不可有丝毫懈怠等一些激励的话。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各自离去,刘耿便命刘安前往刺史府,将行军事宜告知罗不辞。
……
夜色已深,刺史府内灯火通明,显得忙碌且压抑。
大堂内,罗不辞听完刘耿的安排,心里还算满意,与刘安随口嘱咐两句后,便让他回去复命了。
等人走远,坐在堂下的杜迁则开了口:“刘将军倒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一万五千骑连夜出发,一万五千步卒最迟天亮拔营,如此雷厉风行,看来,还是很在意您的军令的。”
他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刘耿作为罗不辞的部将,执行起军令来本就应该不打折扣,哪能只用“在意”两字。
可那诏狱使的尸体,此时还在城楼上挂着呢。没有皇帝授意,尽管是密令司,也不敢轻易招惹罗不辞,而之前下发的那道圣旨,摆明了就是让刘耿制衡他的,没准暗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密旨呢。
罗不辞不曾上书朝廷就擅自用兵,这要放在以前还说得过去,可如今形势不比从前,在受到皇帝猜忌的情况下仍然专断,刘耿不仅没有推脱,反而毫不迟疑的执行军令,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罗不辞也听得出杜迁话里话外想表达什么,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密令司既然是暗中监视,显然是不想让本官知道,或许让刘耿掌兵,也只是为了敲打我吧,毕竟,东边那三人宣布自立,对于咱们这位陛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杜迁点了点头,罗不辞说的正是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又问:“那,还要不要将剩下的几人揪出来?”
“暂时先放一放吧。”罗不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目露精芒,“战事在即,哪还有精力理会他们,本官行得端做得正,忠心大召,无愧于任何人,凭他们如何监视,也查不出什么。况且,有城楼上那具尸体作为威慑,他们也该有所收敛。”
“下官明白了。”
“嗯。”罗不辞颔首,将话题扯回攻打三原关的事情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抓紧时间征调民力,两日之内,粮草辎重要开始运往前线。”
杜迁起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