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宋时期,一匹江南产的最普通的丝绸,大约值两贯钱左右,由于西夏卡在了丝绸之路的东段,前宋便对进入西夏的商品征收高税,称之为“平夏钱”,税率高达30%以上。
假设一切顺利,这匹丝绸运到陕西方向流入西夏境内,西夏卖给高昌回鹘,再收一次商品税,从高昌回鹘转入东喀拉汗国、西喀拉汗国,卖到塞尔柱突厥王国境内时,价格便已经翻了十倍不止。
汉军重返西域之后,修缮道路、增设驿站商栈,重新梳理了商品的过路税以及出口税,同样一匹丝绸,在半路上因税而产生的价格增值大约减少了三分之一,但出售到安西都护府辖区之外的价格不变。
所以对于朝廷而言,一个相对稳定的西域是极为重要的,因为只有西域稳定了,丝绸之路向西沿途的民间消费才不会降级,中原的民间和朝廷才会一起受益。
在朝廷的预期之中,安西都护府再向西,已经不是汉军势力能够达到的范围,商品到了碎叶、萨末犍诸城,就需要波斯、大食、印度等商人们来完成下一步的接力。
而汉军与波斯人的矛盾就在这里,安西都护府希望通过协商确立一个合理的商品税率与价格,从而让中原的商品有稳定的倾销地,但波斯人却妄图独占,成为中原商品在西面的总代理。
有关贸易、宗教等诸多方面的矛盾积累,这种积累早在绿教全面闯入喀拉汗国就开始存在了,可以说与汉军是否重返西域并无直接的关系。
在历史上,耶律大石杀到西域建立西辽政权后,波斯人也是这么搞的,他们在花剌子模复国,成为西辽在西域最主要的敌人,一直持续到得罪了崛起的蒙古,被成吉思汗给屠掉了。
当哈桑作为黑衣大食哈来发的特使,风尘仆仆地从萨末犍城方向赶到占德城,求见岳飞并薛弼,讲明了来历后,岳飞与薛弼一起犯了难。
穆克塔菲的要求并不高,希望与中原王朝建立盟友或者宗藩关系,希望借助汉军的力量,让哈里发的政令能够走出巴格达城,成为一个稍微有些实权的“周天子”。
哈桑添油加醋地哭诉了来自西方的野蛮人组建了十字军,正在叙利亚地区大肆屠杀突厥人以及穆斯林的消息,表示黑衣大食册封的诸多苏丹小国饱受欺凌,难道同为文明人的东方上国,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么?
不得不说穆克塔菲挑选了一个极好的使者,哈桑是商人出身,头脑灵活,很会察言观色,而且对中原王朝多少有些了解。
叙利亚在哪里,岳飞与薛弼并不清楚,不过在艰难地沟通之后,一份极其粗糙的地图就被汉军翻译绘制了出来,在询问了道路远近距离之后,薛弼盯着这份地图,眉头紧皱。
“《后汉书. 孝和孝殇帝纪》有记:永元十二年冬十一月,西域蒙奇、兜勒二国遣使内附,赐其王金印紫绶。按照《后汉书》所载,班定远遣甘英为使,远涉四万里至大海,为海路所阻。这兜勒国,与这退罗城可有关联?”
既然被王伦任命为西域宣抚使,薛弼对西域的历史自然是相当了解的,唐朝由于黑衣大食崛起而称雄,反不如东汉时西域诸小国林立时中原王朝向西派出使者那么方便。
哈桑介绍十字军东征,说的很是详细,耶路撒冷王国以及几个附属小国什么时候建立的,叙利亚地区有哪些大城被攻破,他讲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十字军针对穆斯林平民的屠杀,就好像他亲眼见过似的。
其中就提到了十多年前大城退罗被十字军野蛮人占领的事情。
薛弼发问,岳飞也无法确定,毕竟已经相隔了千年,东汉的雅言与前宋流传至今的官话发音有很大区别,他也无法断定后汉时期曾经朝贡中原的兜勒国是不是这个退罗城。
于是汉军翻译们将宣抚使的疑问转述给了哈桑,哈桑眼珠子乱转,从巴格达城出发之前,他可是恶补了不少有关中原的情报和消息的。
“退罗城就是兜勒国,九百年前退罗被大秦所灭,萨珊王国夺回了叙利亚,四百年前倭马亚王朝取代了萨珊王国,三百年前我们的阿拔斯王朝又取代了倭马亚,如今退罗城再一次遭到了西方野蛮人的入侵!”
萨珊王国被中原称为波斯国,倭马亚王朝就是白衣大食,阿拔斯王朝则是黑衣大食,这些西域历史上曾经出现和现在仍旧存在的国家,岳飞与薛弼都很是了解。
哈桑并不清楚退罗城到底是不是这些汉人口中的兜勒国,但现在的情况,是十字军东征来势汹汹,突厥人顶在最前面,衰弱的黑衣大食无能为力,只能让埃及的绿衣大食来发起抵抗。
所以黑衣大食寄希望于中原,想要保证巴格达城的哈里发世系不会就此断绝,哪怕岳飞和薛弼说叙利亚乃至小亚细亚都曾经向中原称臣,哈桑也要迫不及待地承认。
哈桑很聪明,他并没有为波斯人做说客,因为当初阿拔斯王朝取代倭马亚王朝,其实就是哈希姆家族与波斯人联手,击败了倭马亚家族,完成了对白衣大食得取代。
作为黑衣大食国的原始股东,波斯人在东方享有诸多特权,原本应该是坚定地站在哈希姆家族这一阵营的。
但是突厥人中的塞尔柱部落崛起后,波斯人便迅速地抛弃了哈希姆家族,投靠了塞尔柱突厥人,并继续在塞尔柱王朝时期享有特权。
等到塞尔柱突厥势力衰落,波斯人又一次地背叛了突厥人,在花剌子模地区闹独立,若非呼罗珊总督桑哥坐镇,强行以武力压制,恐怕波斯人已经在花剌子模复国成功了。
所以现在波斯人继续闹事,那就让汉军惩罚这些狡诈、无信、反复无常的波斯小人吧!
作为哈里发穆克塔菲的特使,哈桑代表了黑衣大食表示,你们汉军尽管殴打波斯人,作为曾经的宗主国,黑衣大食不会插手,也不会号召东部诸苏丹国对抗汉军。
可以说黑衣大食对于汉军重返西域是相当有诚意的,他们的目的也非常明确,希望将汉军拉上战车,共同对抗十字军。
这样的大事,便是持节的岳飞也不敢做主,因为这意味着一旦答应了黑衣大食的请求,朝廷在西域的攻略,重心就要从南下转移到西向。
于是与薛弼仔细商议后,岳飞表示,这样的大事,要上奏中原皇帝,不如你们这些黑衣大食的使者们,辛苦往中原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