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心中暗叹，记得上次见面时，余文华的嗓音还洪亮得很。如今这声音，满是疲惫与憔悴。
再威风八面的人物，到了生死关头，也跟输红眼的赌徒一样，满眼绝望。
公安局的同事按剧本说是来送材料，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出了岔子，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等了片刻，门锁终于咔哒一声开了。赵子轩眼疾手快，门缝刚露，就带着人猛地一推门。
余文华毫无防备，仰面摔倒。但他毕竟是老公安，反应极快，一触地就翻身朝窗户方向窜去。
正如纪委同志所料，他想的还真是跳楼一途。卢铭早有防备，门一开就守在了窗前，这便是经验的价值——他抢先一步，正好堵住了余文华的去路。
卢铭一把搂住余文华，可这家伙像是濒死挣扎的野兽，拼命反抗。
赵子轩也随即加入，三人扭作一团，好一阵混乱后，俩人合力才把余文华牢牢控制住。
余文华发现自己逃不掉后，彻底泄了气，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一片。
赵子轩瞅着面前这人，简直不敢相信，跟之前那个精神抖擞的副局级官员判若云泥。上次见面时，他一身笔挺的深蓝警服，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可现在，胡须邋遢，眼圈泛红，整个人憔悴不堪，连警服都没穿，换成了普通的行政夹克。
赵子轩环视一圈，才发现警服孤零零地挂在角落里的衣架上，干净得像新的一样。那衣架虽然躲在角落，却正对着余文华的座位，仿佛是个无声的讽刺。
不知道这位有着二十多年警龄的老江湖，在职业生涯的尾声，望着这套整洁如新的警服，心里是后悔还是羞愧？
卢铭和纪委的同志一道，押着余文华往外走。赵子轩跟在后面，因为刚才的搏斗，外套撕破了，脖子上还挂着几道血印。
纪委早就打了招呼，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顺利离开了公安局。
上车之际，赵子轩瞥见远处有人举着手机朝这边拍照。他迅速钻进车里，吩咐卢铭派人去看看。
过了会儿，卢铭的手下回报：“几个看热闹的，照片都删了。”
赵子轩没多虑，毕竟纸包不住火。等把人送走，不出两三日，局里就会内部通报余文华被双规的消息。
将余文华交接给纪委的指定地点后，赵子轩和卢铭一同走出。
卢铭对这流程熟门熟路，据说帮着办了好几起处级的案子，还参与过一次厅级干部的双规行动。
卢铭讲得津津有味：“那次接到命令，要抓那个厅级领导，我们第一件事就是上交所有通讯设备。随后，省纪委领导亲自带队，乘飞机直抵现场，我们分成两队行动。
我所在的队伍，埋伏在那位领导常散步的小路上，晚上刚好撞见他们夫妻散步，一个箭步上去就带走了。
同时，另一队人马赶到他家，电话、办公电话、手机、电脑全部掐断电源，家里人跟外界的联系瞬间断了……”
赵子轩听得直咋舌，感觉自己今天抓余文华那点刺激，跟卢铭的经历比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特别是余文华那要死要活的劲头，自己紧张得跟啥似的，心跳加速，现在想想都后怕。
卢铭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年轻嘛，说话也直接：“那些人算啥干部，吃着百姓的饭，不干百姓的活。像这种一心求死的，估计屁股底下不干净。
麻烦的是，这种人嘴硬得很，开口闭口都是个死，还不如死了，给家人留点念想。”
对于这点，赵子轩也只能无奈摇头，接下来就看纪委同志的手段了，说不准有人会在生死关头良心发现呢。
卢铭回了扫黑办继续忙活，赵子轩则打算去医院看看老牛。听说他一个人在医院，心里不踏实，想着抽空去陪陪他，免得他寂寞。
结果一到医院，却发现老牛正和几个病友打牌打得热火朝天，这家伙到哪儿都能迅速打成一片。
赵子轩在一旁坐下，随手翻了翻老牛的病历，上面明晃晃写着“永久性功能丧失”，换做一般男人，这诊断够让人崩溃的。
可牛文才却显得出奇的淡定，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赵子轩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干脆避开这个敏感话题，免得触及他的痛处。
等老牛打完牌，俩人闲聊了几句。
“你别天天往这儿跑了，你工作那么忙，有空还是回家歇歇。我有啥事儿，还能不找你？咱俩客气啥？”牛文才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赵子轩帮忙收拾好病历，毕竟这事儿传出去，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更别说家里还有个漂亮的媳妇儿，这搭配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牛文才看到赵子轩的小动作，只是淡淡一笑。
正准备告别时，一名护士小跑过来：“您……您是扫黑组的赵组长吧？哎呀，我盯着看了半天，才敢确认是您。”
小护士看起来应该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赵子轩，像个小粉丝见到偶像似的。
赵子轩没否认自己的身份，只是好奇：“现在的医护人员也对这类新闻感兴趣吗？”
其实他也就出席过一次发布会，基本没怎么发言，大多时间都是舒伟诚在介绍，自己在一旁默默整理资料。
那时确实有些零星报道，但很快就被其他新闻淹没了。毕竟，大众对体制内的兴趣，往往只停留在那些负面消息上。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人关注，这让赵子轩有种莫名的明星感。
小护士笑眯眯地说：“新闻哪有您本人吸引人，您不仅帅气，还有满满的正义感。网上到处是您的故事，说您曾被黑社会绑架过，这是真的吗？”
赵子轩没否认：“就是不久之前的事，当时还是在你们医院治疗的，对你们的关怀我一直铭记于心。”
小护士接着追问：“我还看到自媒体说，您今天带人抓了个‘保护伞’，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这事是真的吗？网上那照片，您好像受伤了，是搏斗时弄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