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虚幻，他在心中暗暗道。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然而他的灵魂，却是真真切切的处在了这种微妙的虚幻环境中，感受着这里的一切。
十万八千载轮回，换来的，不是铁石心肠，而是他对于道和人生的感悟。
到了最后，他甚至总结出了一个道理。
凡事，都要冷静对待，只有保持绝对的冷静，才能终成无上大道。
从沙漠再到这片水域，他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走到这片区域的尽头，那里便是出口。
现在他莫名其妙的被冠上了神的使者这个名号，让他忍不住想要发笑，却又想起了那些土着人和水麒麟搏斗的场景，笑容戛然而止。
“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自哪里。”清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跟自己自由交流的人，她总想缠着今羽跟她好好聊天。
她坐了下来，侧过头看着今羽，美目不停眨动。
“神的使者，需要做什么？”今羽目光依旧看着水面，道。
“需要帮他们对抗水麒麟。”清兰道。
“果然。”今羽苦笑，“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的。”
他摇头，这些土着人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下，对抗水麒麟，并不算是一种愚蠢的行为，至少他们有目的，而他，跟他们不一样，他早晚要离开这片水域，是个局外人，完全没必要去冒险对付不可能对付的了的水麒麟。
那完全是在以卵击石，水麒麟随便跺跺脚，都能把这地方掀个底朝上。
“你可不是一般人哟。”清兰笑道，“你是神的使者。”
“你相信？”今羽摇头道。
“他们相信就行了。”清兰道。
“怎么？你这是打算不帮他们了？”清兰又道。
“帮，自然会帮。”今羽轻声道。
不管他会不会真的淹死在水里，至少是巴尔扎救了自己，他总是欠他一分莫大的人情，自然是要还。
在强大的水麒麟面前，他不会选择退缩，他相信，一定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
“你真傻。”清兰道。
今羽笑了笑，道：“如果救你的人求你为他做一件事，你会拒绝么？”
“我……”清兰撅起了小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我不会。”
今羽笑了笑，起身拍了拍清兰的肩膀，朝着木筏远处走去，他想一个人静静。
像是奇迹一般，在今羽到了木筏上后，天就没再下过雨，傍晚时分，天边还燃起了道道晚霞，颇为美丽。
木筏的石器中燃烧着的篝火，同天边的晚霞一起，将木筏照的红彤彤一片，篝火上烤着几只野味，香味扑鼻子。
巴尔扎带领族人围到了篝火前，双手合十，在祈祷。
今羽则是和清兰坐在了人群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等他们祈祷完，篝火上的野味已经烤好，巴尔扎嘴里说了几句，走到了篝火前，取了其中一最大的野味，到了今羽面前，双手奉上，同时对着清兰说了一句。
“他说这是他们部落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请你笑纳。”清兰道。
“把那只给我吧？”今羽伸手指了指篝火上最小的一只野味，道。
巴尔扎摇头。
对待神的使者，他们就要拿出最好的东西给他，否则，那是对神的亵渎和不敬。
“你收下吧，再不收，他会一直这样的。”清兰道。
今羽叹气，伸手接过了野味，道：“替我谢谢他。”
巴尔扎冲着今羽一笑，慢慢的退了回去。
今羽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野味，温度还很烫，香气却是十足，只是他并不想去动它。
原始民族，他们最缺乏的就是食物，食物对于他们来说，比黄金还人珍贵。
而现在的今羽，他只是一个灵魂体，不会感觉到饥饿，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心灵上的痛苦。
所以，巴尔扎把这只硕大的野味献给他，是一种浪费。
今羽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沉甸甸的野味，走到了一位妇女前。
她看看今羽的眼神，极为不自然，巴尔扎已经和他的族人说过，今羽是神的使者，部落的人敬畏他，他在部分的人心中，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
她在向后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今羽冲她笑了笑，把野味递到了她面前。
她向后缩的更厉害了，不停的摇头，嘴里说着今羽听不懂的土着语。
“吃吧。”今羽道，他撕下了野味的一条腿，塞到了妇女手里，然后走开，到了另一位年长的老人面前，又分了他一块肉。
就这样，他很快就分完了那只野味，坐回了清兰身边。
“你把食物分给了他们，你难道不饿吗？”清兰看他的眼神变了，她有些感动，今羽是个善良的人。
今羽摇头，笑了笑，道：“灵魂体，是永远不会感觉到饿的。”
“大……神……”
突然，部落的人在巴尔扎的带领下，齐齐跪在了今羽面前，他们高高举起了双手，虔诚的向他祷告。
“他们，在干什么？”今羽冲着清兰道，他此时想扶起他们，却是因为人太多，他要是一个个去扶，哪里扶的过来。
“他们尊敬你，爱戴你，你现在就是他们的精神信仰，是他们的希望。”清兰道。
巴尔扎在这时走到了今羽面前，右手搭在了左胸前，半跪在了地上，极为生疏的道：“我们……都……是……你的……战士……”
今羽先看了巴尔扎一眼，目光又扫向了跪在地上的部落人，他突然有些激动。
第一次被这么多在拥戴，原来感觉这么美妙。
那种成就感，和被别人认可的感觉，无与伦比。
“快起来。”今羽扶起了巴尔扎，道。
巴尔扎冲着今羽点头，转过身，高高举起了手，高声呼喊，“神，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食物，和巴尔扎一起高呼了起来。
清兰在一旁看的激动无比，清澈的眼眸闪烁着发亮的光芒，看着今羽，嘴边带着微笑。
他身上，带着一种强大的凝聚力。
……
当天上的月光洒向水域时，夜早已深。
这里的月光，是蓝色的，美丽的蓝色。
篝火仍在燃烧，部落的人早已散去，今羽和清兰两个人却没有走。
他们依旧坐在篝火前，眼眸中倒映着跳动的火苗。
蓝色的月光给木筏披上了一层美丽的外衣，远处的水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很是美丽。
清兰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蓝色的月亮，慢慢低头，又看向了远处的水面，道：“月色，真美啊！”
今羽也朝远处望去，道：“恩，想必半年没见到月亮了，你都快忘了月亮长什么样了吧？”
“这里的月光，怎么会是蓝色的？”今羽又道。
“空间不同，五行不同，月亮就会呈现不同的颜色。”清兰道，“在我的家乡，月亮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红，我不喜欢那样的月亮。”
今羽皱眉，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月光的颜色和五行有关，“你的家乡，是哪里？”
“天玉陆，上位面。”清兰道，她转过了头，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今羽，“你家乡的月亮，是什么颜色的？”
“天玉陆，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有这片大陆存在。”今羽道，他现在对于存在于位面中的大陆，几乎一无所知，“我家乡的月亮，是白色的，每当晴朗的月圆之夜，月光就像是银粉一样洒向大地，皎洁，美丽。”
说到这里，今羽有些伤感，他什么时候能再回到家乡？只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压制。
“你很想家吧？我也想，很想，我想我父亲，还有母亲，想我哥哥。”清兰幽幽的道，“小时候，哥哥对我最好了，谁欺负我，他都会替我出气。”
“你哥哥很厉害吧？”今羽笑道。
“恩。”清兰突然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
今羽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心中一惊，问道：“你怎么了？”
清兰捂住了嘴，想要掩饰她的伤心，而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哽咽道：“哥哥他死了，为了救我。”
“对不起。”今羽叹气，沉默了下去。
这世间有太多的感伤，有太多的生离死别，还有太多的剪不断的亲情会被无情的斩断，他并不想去劝清兰，那样只会让她更伤心。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清兰见今羽沉默，问道。
今羽摇头。
“你是铁石心肠吗？”清兰道。
今羽摇头。
“那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说往事？”清兰突然止住了哭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在今羽面前，换不来他的丝毫同情。
今羽摇头，叹气。
“我知道了，你已经见过了太多像我这样的人，已经麻木了对吗？”清兰道。
今羽摇头，终于开口：“不是，我听你说往事，那样只会让你更伤心，有些事，永远让它藏在心里，比说出来要好，你明白吗？”
清兰怔在了原地，不说话了，只是她清澈的眼眸停留在了今羽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他很英俊吗？不是，他脸上棱角分明，甚至看上去有些沧桑。
他很有风度吗？没有，他举止沉闷，甚至是深沉，完全没有年轻人身上那种特殊的活力。
可是他，最懂人心。
“谢谢你。”清兰突然笑了。
今羽也跟着她淡淡的笑了，道：“不用谢，或许明天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清兰问道。
“你忘了，差不多就是明天，暴雨来临的时候，那头水麒麟一定会再次出现，我要去对付它。”今羽道。
“你不怕？”清兰道。
“怕，当然怕。”今羽道，“可我还是要去。”
“为什么？”清兰道。
“没有为什么。”今羽道，他并没有因为清兰不断追问他不耐烦，他要走的路，注定坎坷，不会一帆风顺，人情要还，还要离开这片水域，或许，对抗水麒麟，只是第一步。
他不会退缩。
清兰沉默了，今羽也沉默了。
清兰不懂今羽心中的想法，今羽也不想让她懂。
她是天真的，就像是当初的湘芸一样，她不该被阴暗的东西感染。
过了好一会儿，清兰突然道：“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关于我哥哥的事，你很像他。”
今羽没说话，清兰愿意说，就让她说吧。
“在天玉陆，家族等级按实力划分。”清兰道，“我哥哥，他是一位天元境强者。”
“天元境？”今羽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修仙境界。
“啸天境之上，就是天元境了，再往上是混元境和太元境，再就是仙人了。”清兰道，“我不是跟你说，我们的世界里的月亮，是红色的吗？那是因为天玉陆，只有火行，缺少其它四行，任何功法和等级都是以火行为基础发展而来，你们的世界，是幸运的，白色的月光啊，一定很美。”
“天玉陆不是上位面吗？难道连大炎都不如？”今羽讶道。
“不是每一片大陆，都是完整的。”清兰道，“我们家族，因为出了一位天元境强者，地位很快就升到了能够和那几大家族一样，他们嫉妒我们，排挤我们，后来，他们联合起来，血洗了我的家族，哥哥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临死前，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我送出了天玉陆。”
她又哭了起来，她很想靠在今羽肩膀上，哭个痛快。
“你哥，他是个好人。”今羽安慰道，“清兰，或许你现在心中有恨，或许你会感觉到痛，你要记住，只有你把仇恨藏在心底，每当它发作的时候，你就念着你仇人的名字，那样仇恨就会成就你前进的动力，而不是只会让你流泪。”
“可是我实力低微，如何能与那几大家族抗衡？我现在连怎么回天玉陆都不知道，我身边尽是一些土着，他们什么都不懂，只会为了生存，连命都不要。”清兰失落道。
“我当初也像你这样，可是我还是一步一步走过来了，你要自己去争取别人给不了你的东西，那样才会有进步。”今羽说着起身，离开了篝火前。
“去争取……”清兰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脑子里不断回荡着今羽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