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晓华今年七岁,在村里的小学读书,作为独生子,他物质上可能比不上城里的孩子,但成长过程受到的关爱却一点不少。
所以他胸膛挺得高高的,望着陌生的高楼和来往体面的行人,惊奇却不自卑,只单纯观察着新鲜的事物。
接到人,几人边说话边往外走,何晓华突然提醒,“爸妈,爷爷奶奶不是让你们把豆子带过来吗,还有咱们家换洗的衣服。”
“哦,对,刚才太挤,差点忘了拿东西。”
何秋生一拍脑门,再次上车,提下来一个大的面粉袋。
何晓团都无语了,“三叔,您这回可没忘了什么吧,等会车开走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没有,就这些,再多的东西我也懒得带啊。”何秋生向来懒得理直气壮。
“行,那你们坐好,我和小姑把你们送回去。”
何晓团把弟弟抱到二八大杠的前面,又让小叔坐在后面,何瑞雪载着三嫂,几人往大哥家里赶。
还没进门就听见赵梅丫的抱怨声,“做两个肉菜得了,还真让他们吃肉吃饱啊,花的都是冬宝的钱。”
“妈,你怎么来这边了?”
“你买那么多东西,我能不来看着吗?”
她朝着院子里努嘴,“好些人盯着呢,就吕兰能挡得住?冬宝,你二姐富贵窝里待惯了,非要做四个肉菜,当年的地主老爷都不带这样的。”
“妈,小点声,这话可不能胡说。不如你们折中一下,做三个肉菜,六个素菜,再来个凉菜,凑足十全十美,咱们家去年都没团聚,这次也算是应景。”
赵梅丫很是听她的劝,“行吧,我先去把鸡炖上,这个费功夫,夏生,你会杀鸭子吗?”
“这个有什么难的。”
何夏生自信伸手,割脖子放血,手稳得就像是在进行一台手术,连鸭子都来不及叫出声就噶了。
煤炉上的热水一直在烧,她刚要去拿烧水的铁壶,赵梅丫伸手挡住,“得了,你这手金贵,要靠它吃饭的,烫坏了我可没办法和乔瑞交代,你去把海货洗一洗,我怕弄不干净。”
一家人围着厨房忙开了,两边的炉灶同时开工,大嫂留在何瑞雪家里煮饭炖羊肉,顺手把素菜准备好,等会下锅就能炒。
他们这边就做鸡鸭和鱼,一时间香飘十里,各种肉味混合起来,馋得院子里的孩子撒泼打滚哭着要,就连大人也忍不住分泌口水。
有人想来讨碗汤喝,但见到赵梅丫凶神恶煞地坐在厨房外,便知道没有希望。
他们只能暗自诅咒何家人吃鸡被鸡骨头硌到牙,吃鱼被鱼刺卡喉咙,悻悻地关上大门,不一会便传来呵斥孩子的声音。
赵家
深吸了一口空气中的香味,赵二河咂摸了两下嘴,想到家里除了豆角便是白菜,主食是棒子面煮红薯块,厌烦地扭开头,随便找了个由头和媳妇吵起来。
夫妻俩都挺精的,专门挑杜春华在家的时候吵,明里暗里说家里困难,不就是想要那位好嫂子接济一手吗?
最好是让杜春华从饭馆里多带几个菜回来,让他们能跟着打打牙祭。
至于她先前承诺帮自己托关系找工作的事,赵二河对此嗤之以鼻,没抱什么希望,别说是外八路的嫂子,就连他哥也未必想看到弟弟的工作超过自己去。
听说他嫂子已经在问下乡后的户籍怎么调回来的事了,可见是赵勇的工作有了把握。
赵二河不忿之余,想到至今还没工作只能在老丈人家里当长工的赵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春芬,刚子下次回来你叫我一声,我有话跟他说。”
不患寡而患不均,两兄弟闹起来,也够他大哥头疼的。
“你和他能说什么啊,自己家的孩子不够你操心的啊?”
“照我说的做就是,败家娘们!你要是有嫂子能耐,有个工作,或是娘家人接济,咱们的几个孩子也不至于比不上刚子他们。”
“哼,但凡有大嫂的一半我也不会看上你,你大哥好歹有个工作呢,你呢?什么人找什么样的对象,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嚯,你真是长本事了,要和我斗起来?”
赵二河诧异地盯着她瞧,想不到向来忍气吞声的媳妇竟然和他唱反调,“我还没嫌弃你是农村户口呢,每个月咱孩子买粮食都要花好大一笔钱,不然我早买到工作了,不都是被你拖累的?”
“赵二河,你有没有良心,动不动就拿农村说事,当初是你找不到城里姑娘,主动来找我的,如今倒是把过错全推到我身上了。”
主屋传来老妇人的呵骂声,“吵什么?还不赶紧去做饭!”
刘春芬翻了个白眼,不甘不愿地起身。
又是这样,每回见她儿子吃亏就要来压她,老不死的虞婆,家里就数她吃得最多。
自私自利的玩意,说是偏帮着小儿子,可她几个孩子要交学费的时候怎么见不到人,那几个钱能带进土里去不成?
……
屋里忙得热火朝天,何瑞雪见方望归回来,找了个去买草果和茯苓的借口,走到了方家,装作挑选药材的模样问他,“怎么回事?”
“确实是孙来仪,等她走后我去问了集市的人,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批粮食,想要出手,这不知来历的东西,他们老大也不敢沾,就把她赶出去了。
后来我又跟着她去了几个集市,真有人敢收,不过他们具体把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定在哪我倒是没打听到。”
方望归猜测,一般集市的老大收个守门钱,偶尔进行大宗货品的交易也只敢在从中赚取差价,能同孙来仪合作的,不是想诈一诈她,捉她个人赃并获,就是有黑市的背景。
不过他疑惑的是,“你说她是怎么从农场里跑出来的?”
“还能是为什么,风头过去了呗。”
等到老曹那帮人扛不住陆陆续续招认,确定被抓的头领身份是真的以后,他们就会放松对孙来仪的监视。
至于这么多天都很少有人去报复她,都不用想,准是所谓的好运气帮她逃过了一劫。
“那她的粮食是怎么来的,嘶——不会是农场的吧,盗取国家财产,畏罪出逃,她是真不怕死啊。”
“不一定,农场的粮食都看得严,不是那么好弄的,她再有能耐,也不能在偷了粮食之后全身而退。”
说到这儿,何瑞雪倒是想起原文中的一件事,晴旸市在七零年遭了小范围的洪灾,孙来仪不仅给家里好几袋粮食,还拿出一批来倒手卖出了高价。
那批粮食都是陈的,据说是某个大户人家去年去了港岛,离开前没有空余的位置带,干脆放在一处隐秘的地窖里留给后来的有缘人。
看来孙来仪这是提前把那批粮食取了出来,其实也不多,不超过三百斤,大部分都是粗粮。
她从前艰难的时候都没拿出来用,可见是把它们当成了最后的保障,如今男主到来,所以她是觉得不用给自己留退路了吗?
何瑞雪眼中浮现出几分兴味,“你继续盯着,最好能确定她的东西藏在哪,咱们去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