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景愣住：“祖母……”
“你出征前，祖母便许过家里万事有我，但终究还是未能护了阿念周全。”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心里有怨，祖母理解，祖母只盼着你把气发了出来，这事便过了？”
温云景垂眸，“祖母，我并没有怪您。”
老太太见孙子说完，却不再有别的言语，眼里不禁有几分哀求：“景哥儿，祖母只望你不要对这个家、对府上的人寒了心。”
温云景看着老太太颤着的手，不想她心伤，却也不知怎么应答。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沈知念不忍温云景为难，对着老太太宽慰道：“祖母，云景都晓得，过往得祖母照拂，我也没有受什么气，祖母切勿自责。”
她顿了顿，想起英国公和姜氏一起指责温云景的情形，有些心疼，实在无法替他应了老太太的话，只能温声道：“祖母也不要忧心，我和云景不会随意滋事的。”
不随意滋事，但也无法忍让躲事。
沈知念知道老太太一直盼着的就是家和，可是家和却是要靠每一个家人，而不是某一方委屈退让。
姜氏不把温云景和她当家人，又怎能苛求他们待她如亲。
老太太拍拍沈知念的手，闭了闭眼，心里却是涌起了无力感。
景哥儿的沉默、阿念的话外之意，她都懂，到底是她又强求了。
问题并不在他们身上，只不过她心里知道他俩会更懂事，才会尝试让他们听话。
枉她总觉得自己还算明理，现今也是有些老糊涂了。
老太太睁眼，自嘲笑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提这些了。景哥儿，可惜今日还是没能给你办成洗尘宴，待祖母身子好些，就咱们三，叫厨房备些好酒好菜，祖母和阿念陪你好好吃一顿。”
有些隔阂，已不是她能化解的，只望最多小打小闹，家没有散就行。
温云景抬首，朝着老太太轻声道：“让祖母操心了。”
老太太摇头，“你们兴许也累了，早些回院里去吧，祖母也歇歇。”
闻言，沈知念扶了老太太躺下，并把房外候着的苏嬷嬷叫了进来陪着。
两人轻步退了出去。
出了静华堂，沈知念看了看身侧沉寂的温云景，牵了牵他衣袖。
温云景回神，执手握了过去，“阿念，对不住。”
沈知念眼一酸，扣紧他的手：“你没有对不住我。”
他大概是觉得没能为自己讨回想要的公道，却不知沈知念压根不在意那房人的态度，却为他感觉委屈。
“我们回院里，叫小厨房做点吃的，再捎点冷酒，等会去月瑶池那里赏花？”沈知念止住泛起来的难受，转而琢磨起怎么让他开心些。
她记得温云景说过要同赏莲花的，择日不如撞日，便寻些美景叫他忘了今日的烦心事。
温云景牵着她缓步走在回廊上，听得她提议，倒是难得有了笑意。
天已渐黑，此时赏花只怕也看不了什么，但他想着和沈知念泛舟池上，很难不动心。
两人临时起意，温云景吩咐了常富去准备，常富欣然领命。
回了临轩堂，趁着常富还没备好，两人分别去净室先洗了澡。
待收拾干净，常富这边也都弄好了。
沈知念跟着温云景去了怡心园，春桃、春杏先前便随常富去布置过，此时应了温云景吩咐，没有再跟过去。
到了月瑶池，常富候在池边，见到温云景和沈知念，忙迎了上来。
“爷，都按您的吩咐备好了。”
温云景点头，“嗯，你先回去吧。”
常富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沈知念诧异道：“你自己划船么？”
温云景伸手过去，笑道：“怕我不会？”
沈知念牵了他手，摇头揶揄道：“看来我们大将军以前没少自己泛舟游湖了。”
温云景带着她上了靠在岸边的船，回道：“独自游湖是有，和夫人一起游湖却是头一回。”
沈知念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你先进船舱，我放了绳子，划到池心就进来。”
池心那附近莲花颇盛，即使见不着颜色，却能闻着花香。
沈知念点头应了，先进了船舱。
她这边一进去，便忍不住咂舌，看来温云景比她想象中的备得还要充足。
小桌上摆着酒，并着几样小菜，旁侧连床都给铺好了。
这是今晚就要在这歇了？
船动了起来，沈知念忙坐好。
斟了两杯酒，她掀开舱边的帘子。
微风拂面，送来阵阵荷叶清香，晚间烦闷的心也都静了下来。
耳畔听得前面温云景划桨带动的水声，伴着传来的细微蝉鸣声，沈知念忍不住先浅尝了一口酒。
等她一杯喝完，船也停了。
温云景掀帘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脸上微红、笑意盈盈的面容。
他挑眉笑了笑，“你倒先喝上了。”
沈知念招手道：“快来，一起。”
温云景坐了过去，端起酒杯也尝了口，酒味竟杂着莲香，倒是颇为应景。
沈知念没有再多喝，撑着脸看着对面的温云景。
他穿了身月牙白的锦袍，面容清俊，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说不出的风光霁月。
温云景感受到她的视线，放下酒杯，回看了过去。
见她神色，一时有些好笑。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沈知念摇头，笑道：“你比花好看。”
温云景脸偏了偏，淡笑道：“哪有这么形容人的。”
那耳朵却是有些热意，好在船舱内光线偏暗，看不大出来。
沈知念乐了，也没在意他的否认。
想起今晚的事，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小口后方道：“云景，我并不是信不过你，才不与你说那些事的。”
温云景一愣，看向垂首的沈知念。
沈知念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些事我能解决，祖母也护着我，我没觉得受了多大委屈，便是真受了，我也还回去了。我只是不想因为已经过去的事让你再平白烦心。”
就像今晚这样。
温云景眼底起了波澜，有欢喜难以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他弯唇笑道：“你怕我烦心，我却也怕你为了我压制真实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