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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杨家烧锅的房子,正在上房盖的时候。叫人喊让停下来,官家来人了,不许再继续盖。王秀峰带着保董和警员,坐一辆马车来的。保董是民国政府地方管事儿的,也和过去的里正差不多,负责一个屯子的事物,它的上司则是保长。由于三姓乡下农户居住不集中,形不成屯子,保董是按大致户数设置。王秀峰来到杨家烧锅,责令所有的人,都要停下手里的活。房上的人赶紧下来,并找掌柜的出来说话。一见官家有人来,腿快的人立刻去找六奶奶。杨宗受伤后,在丽秋精心地照顾下,已经大为好转,只是偶尔会头痛。盖房子基本都是亲家白伦库带东,白伦库一见警察他就害怕,特别是去年那一档子事儿,把他吓得骨头都酥了。今天王秀峰一来,他还认出来了,以为是找他来的,从房子后坡出溜下去,找地方藏起来。

六奶奶没让杨宗出来,自己过来见王秀峰,想看看盖房子怎么还有说法?六奶奶一见王秀峰,感觉这个人不是正派人,但人家穿着那身衣服,她一个平头百姓也惹不起。只好应承着:“这位官爷,是打哪来呀?快屋里喝茶,一会儿在家里吃个便饭。”

王秀峰随意地问:“请问,你是杨家什么人?”

六奶奶说:“俺是杨家掌柜屋里的,掌柜的病了,俺过来招待官爷。”

王秀峰说:“真不巧,杨东家还身体有恙,那我和内掌柜说吧。我是六区警察所的区长王秀峰,这位是你们的赵保董。”

六奶奶说:“哎呀,你们都是俺的父母官。俺家刚刚来落户,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反让官爷们劳驾了。都是俺做事不周,你们都是稀客,想请都请不来,快进屋抽烟喝茶。”

“多谢,多谢!还是不进屋了,公事繁忙,咱们还是把正事儿办了吧。”王秀峰一本正经地对六奶奶说。

六奶奶说:“王区长请讲,有什么需要俺们承担的,一定照办,去年的税,杨家已经一文不少地交了。”

王秀峰打着官腔说:“你家房子不能盖了,民国政府规定,凡私人不经允许,不得擅自开采林木,这是其一。这其二嘛,盖房子前,没有向政府交教育捐、修建捐。不仅仅是新盖的,去年你盖的那一栋,也是分毫未交吧?”

六奶奶一听他的说法,有点蒙。新政府的说法,她一直也没有听过。不解地问:“王区长,俺在自己家的地里盖房子,也要交钱?自古以来也没听过呀?”

跟随王秀峰来的那个警员不满地说:“你没听说过的多着呢,现在是新政府,用的是新法。别天天自古、自古的,康熙古不古?他见过火车没?孔圣人古不古?他看过报纸吗?你那老黄历都翻篇了,现在是民国,用的是西历。满清的法律不适应了,得用民国的。废话少说,让你停你停就完了。”

六奶奶被他教训一顿,心里很不满,但还不能硬顶。不温不火地问:“那得多少钱呀?你看俺的帮工都上来了,一停工,将来也不好找人啊。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俺先干着,俺给你交税,行吧?”

警员说:“通融?,怎么通融?家家户户都像你家一样,想盖房子就盖?谁都不把政府放眼里,那还得了?现在想起来给钱了,早干嘛去了?你也没有把我们警察所放眼里。今天不治你,你也不知道警察所的厉害。”

六奶奶陪着笑脸:“看看官爷说的,俺一个种地的老百姓。是个官就比俺大,带个官帽的都管着俺,哪敢不放眼里?俺不是不懂嘛,只是问问,把那个什么捐了?给您们补上,不就完了嘛。”

王秀峰听说能给钱,装作教训警员:“老魏,怎么跟内掌柜说话呢?咱们是新政府,要有教化民众之责,新法律百姓不懂,我们要耐心地宣讲。让每一个人知法、懂法,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新国家国民。杨家已经知道有过错了,咱们还是要给改过的机会,他们又是初犯,我们可不能一棒子打死。”然后又对六奶奶说:“你们杨家的确做得不对,也不要怪我们警员说话不好听。如果都像杨家一样,我们还咋管别人?刚才说得很清楚,你家的工得停几天,不然将来其他人家都效仿,我们也不好管不是?等过些天你补缴税捐,再通知你再盖。”

六奶奶最怕的是停工,因为有帮工的邻居,过几天开始种地,家家都忙,谁还有时间出来帮工?另外,还雇了一些短工,留在家里不干活,天天也要开工钱。又不知道警察所什么时候让她开工,如果把短工打发回去,过些时日种地以后,用人的地方多,再想雇人就不好找了。再说房子也不能等,现在这个季节没有雨,上了房盖,披上房草才行。不然等雨来了,一场雨把墙打湿,墙会粉的,受雨的房子没有挺头,使用寿命不长。其实,王秀峰也懂其中道理,所以他不急,目的是让杨家烧锅停工。然后杨家着急的时候,才肯痛痛快快地掏钱,出大钱。

六奶奶恳求说:“王区长啊,俺找雇工不好找,大老远地从依兰拉来。你看,先让俺慢慢干着。你说说得多少钱,俺们一定交。”

王秀峰沉吟着:“这,这事儿不好办啊,至于多少钱……”然后又对韩保董说:“老韩,她家的情况,得多少钱?”

那个韩保董是道台桥的一个地主乡绅,以前与前任区长关系好,委任他为保董。王秀峰来了以后,他请王秀峰去家里吃几顿饭。二人一见如故,很是投机。加上韩家的小妾很会来事儿,把个王秀峰伺候得很开心。所以,他这个保董接着干。今天他来,是被王秀峰叫来的,跟着帮腔作势。韩保董深明其意,晃着脑袋说:“现在不好说,还需要查核,咋的也需要几天时间。起码要查清用了多少木料,特别是去年盖的那栋。”

六奶奶一听真地急了:“查核?查核什么?俺盖的几间房子摆在这里,又没有掖藏起来。别人给你们多少钱,俺就给你们多少钱,难道非要给俺停工不可?你们是不是诚心难为俺啊?”

韩保董狐假虎威地说:“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我总不能凭空管你要钱吧?你盖的房子,用了多少木料?都什么材质的?椽子用了多少棵,檩子用了多少,柱脚有多少,房梁呢?你新盖这栋好算,那栋又咋算?你一个娘们,别跟着参合,叫你家掌柜的出来。哼,不说别的,你家一年烧柴用了多少木头?”

六奶奶彻底被他惹火了,反击到:“听你一说,俺房子也别盖了,还俺家烧柴?俺家烧啥你看见啦,俺们天天烧豆杆儿、秸秆儿不行吗?今天你们不就是诚心想找茬吗?大不了俺不盖了,你一文钱都别想得,俺还不交了呢。”

韩保董也不示弱:“你想造反吗?还敢对抗政府,区长,把他掌柜的抓起来,把他家房子都扒了。让她炸刺儿,反天了不成?”

六奶奶毫不示弱:“房子你随便扒,俺大不了回城,你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俺还不呆了呢。你想带人?小点动静,敢动俺掌柜的一根毫毛你试试,俺房子你都扒了,还想带人?你想得美。”

王秀峰一看,韩保董把六奶奶说翻了,把事儿办砸了。马上到手的钱要飞,立刻把话往回拉:“老韩,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民众不了解新法是正常的,你要耐心地宣讲,怎么上来就要扒房子?那是损祖宗阴德的事儿,咱可不能干。小家小户的,盖几间屋子不容易,我们要体会民众的心,民国政府是要为百姓谋利益的。”然后又对六奶奶说:“内掌柜的不要着急嘛,我们也都是上旨下派,执行的是政府法律,一切都要按章程办事。韩保董说核查也是为你们好,不能多收你们的钱。你们又是初犯,不会罚得太重,能让我们交上差就行。我看咱们还是好说好商量,别把事情闹大,不然我们不管了,报县政府说你抗税不交,县府发下官兵,那可就不好说了。”

话里赤裸裸地带威胁,六奶奶现在可是狠下心了,让她停工肯定不行,轻蔑地哼一声。对王秀峰说:“你也不用吓唬俺,六奶奶俺走南闯北啥没见过?你尽管派人来抓,俺房子盖定了,想要钱,门儿都没有。”接着对干活的人说:“都动起来,该干啥干啥,别看热闹。”

王秀峰一看压不住,给警员使个眼神儿。警员明白了,高喊:“谁敢动,谁敢干活,谁和他杨家一样,属于抗税的同党,将来一起法办。”那些干活的,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

正在僵持当中,一辆马车进了院。杨树森和娴儿从车上跳下来,娴儿一见到六奶奶,撒娇卖萌地扑六奶奶怀里。六奶奶虽然生气呢,但看见孩子和她撒娇,口气缓和一些。搂着娴儿问:“你们俩咋回来了?”

娴儿笑着说:“想你了呗,顺便把秋姨接回去。”

六奶奶说:“是想你秋姨了吧?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

韩保董这人,也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一旁喊:“说正事儿呢,小孩子家家的跟着掺和什么?”

听有人在喊,娴儿一愣,松开手。问:“赵姨,他是谁啊?要干啥?”

六奶奶说:“官家来了,不让咱盖房子。”

娴儿一听官家,又不让盖房子。胡子窝里出来的,哪惯着他那个。一眼看见地上扔的铁锨,一猫腰操起来,一个转身狠狠地拍下去。嘴里还骂着:“你奶奶个孙的,你谁都敢来欺负,俺家房子盖不盖和你有啥关系。你一个小喀啦米1也敢支棱2毛?小姑奶奶今天就治治你。”【注释】1小喀啦米:方言;小喽啰。2支棱:方言;竖立。这里指出来管事。

韩保董也没有料到这一手,实实在在地挨了一铁锨,虽然小姑娘没有那么大的劲儿,但一下子打得他也挺痛:“哎呀,你这孩子……”

还没等说完,娴儿的铁锨又扬起来,吓得韩保董赶紧跑。嘴里嚷着:“都看见了吧?老杨家造反啦……”谁也没有料到,娴儿会真敢下手,惹得看热闹的雇工、邻居都哄堂大笑。

杨树森和王秀峰正在说话,杨树森告诉王秀峰,杨家烧锅是自己家。王秀峰表示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二人正在寒暄,不想那面打起来了,娴儿正拎着铁锨在追韩保董,连忙喊娴儿住手。娴儿追打韩保董的时候,已经把六奶奶弄愣了,她也没料到小丫头会动手,自己英勇半辈子,也没小丫头棱茬1。听杨树森喊娴儿住手,她才缓过神儿来,赶紧叫娴儿住手。心里想:可坏事儿了,乱子闹大啦。【注释】1棱茬:方言;敢干。

娴儿听六奶奶叫她停下来,她才收了手,拽着铁锨回来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王秀峰赶紧叫警员赶车快走,杨树森往外送,客气道:“三叔,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咱爷俩整两盅。”

王秀峰头都没回:“不啦,不啦,我还有事儿,改日,改日。”

杨树森还喊:“三叔,别急着走,拿两坛酒回去喝。”

王秀峰往车上爬,回他道:“不麻烦了,你们忙,你们忙。”

杨树森说:“三叔慢走,改日我去拜访。”

王秀峰回他:“好说,好说。”

娴儿可没有惯着他,高声骂道:“老王八盖子你听着,以后你们谁再敢来杨家捣乱,我端了你那王八窝。掀了你那王八盖子,让你知道我迟德贤也长着三只眼,操你血奶奶的。”

王秀峰一声不敢吭,催促警员快点走。追赶上韩保董,让他爬上车,一溜烟儿往道台桥跑。心里十分恼怒,第一次出来弄钱,还让人给撅了。弄了一个烧鸡大窝脖,寻思着,等回去抓白世宝出出气,怎么给我找这样一个人家。

看热闹都看傻眼了,这样的大戏百年不遇。竟然小丫头敢拿铁锨拍官府的人,而且撵得嗷嗷跑。不仅如此,骂得警察头都不敢回,小丫头是什么人?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有来头。干活的人不用六奶奶喊了,都不声不响地各自干各自的活去了。六奶奶拉着娴儿的手:“娴儿啊?你好大的胆子,真敢下手,打官府的人能行吗?”

娴儿还在气愤中:“打他,那是给他脸了。惹急了我带几个人,砸他那王八窑。几个小跳子也敢支棱毛?”她说得非常轻松,事实也是如此。如果她回山上,不用说找她爹妈,找任何一个叔叔、大爷、舅舅、姨,说自己挨欺负了。那些长辈都能带上几个人,血洗一遍道台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不用说回山,即使是回依兰,聚几十个线头子1、暗线子2,都是简简单单的。【注释】1线头子:土匪黑话;侦查人员。2暗线子:土匪黑话;坐探。

杨树森对六奶奶说:“妈,你不要管她,她想干啥让她干。那几个人都是喀啦瘪子1,打他们白打。不过也好,也应该教训他们一下,以后他们不敢再来了。再见到你,肯定会客客气气地。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啾啾。”【注释】1喀啦瘪子:方言;原指粮食中有土块、不饱满的粮食。这里指没用的人、啥都不是的人、无能力的人。

六奶奶有些哭笑不得,两个孩子是哪学来的。对杨树森说:“好好带着妹妹,在城里可别惹祸。”然后一手拉着一个,回东边的小房。

丽秋在屋里鼓捣药,杨宗靠在炕里的行李上,两个人唠闲嗑。六奶奶拉着两个孩子进屋,让丽秋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两个孩子来了。她其实也挺挂念他们的,操心他们有没有饭吃,出去能不能惹祸。如果不差杨宗还头痛,她早想回城里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撵到乡下来,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问东问西。六奶奶出去把白邬氏和白淑珍找来,给他们介绍,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白淑珍见到娴儿还挺喜欢,或许遇见同龄人了,平时她除了与白邬氏接触,很少与其他年轻女子有交往。冷丁来个姑娘,让她感到新奇,又沾着亲戚,感觉特别亲切。按照老规矩,她与杨树山定亲了,她已经是杨家的人。娴儿又是婆婆的干外甥女,自然是自己的小姑子,她得当起大嫂的样儿。忙前忙后张罗着点心、茶水,还一再邀请娴儿,晚上和她一起去她家睡。

杨家烧锅今天格外热闹,白邬氏和白淑珍特意多做了几个菜。雇工和长工们在院子里摆起桌子,好酒好菜的喝起来。东家也在小屋里摆上两桌,南炕是杨宗、白伦库领着几个小辈男人,北炕六奶奶、丽秋领着两个姑娘与媳妇儿。经过两次遭难,杨家终于挺过来了,没有啥损失,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所以,今天全家人都很高兴,围坐在一起,一定要好好喝一顿,庆祝一下。欢声笑语中,大家喝得都很尽兴。

晚饭后,天也不早了。杨树山赶上马车,送白家人回家。白淑珍极力邀请娴儿与她一起去,大家也觉得很不错。于是,把娴儿也带上,一同来到白家,白伦库爷几个下车,杨树山再去送邬姐姐。

等快到白世宝家的时候,邬姐姐提出,让杨树山把车赶到前些天停过的那片树林,去那棵老白桦树下。杨树山也不明白她的意思,认为她是不是酒喝过量了,劝她先回家睡一觉。但在邬姐姐的一再坚持下,他也只好照办,把车拐到白世宝家东侧的树林,那棵白桦树在路边,很容易找到。这些日子,白邬氏已经感觉自己病了,而且越来越重。每天睡不着觉,多数都是天要亮了,才能眯一会儿。一旦睡着了,就会做梦,梦里的场景非常的真实,又像没有睡着一样。尽管梦的内容不一样,但人物是同一个人,各种模样的杨树山,与她演绎着不同的故事。她喜欢这样的梦,不愿意自己醒来,哪怕是醒了,她都会闭着眼睛,努力去回想梦境中的故事,想用幻想去接续。更有几次,做的是让人面红耳赤、难以启齿的梦,等醒来后,又会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认定自己是一个坏女人。可等下一刻,又有一种冲动,想真正地去做上一回,哪怕只有那么一次。就这样,她在幻想中左摇右摆,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沮丧。清晨的时候下决心,不再去杨家,不再去见杨树山。可到了上午,又给自己找合适的理由,去帮助杨家做饭。在痛苦的煎熬中,经常会出现自己发呆发愣,或者拿东忘西,哪怕最熟悉的事儿都有可能忘记。做菜不是忘记放油,就是多放一次盐。所以,这些日子做菜,都是白淑珍做,她只负责淘米洗菜烧火一类的活。不仅仅如此,她常常会听见一些声音,有时候是杨树山在叫她,或者在和她说话。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在说着什么。等自己清醒的时候,也会发现她听见的根本不存在。她知道自己病了,但这病还不能和任何人说,自己又治不了。她很苦恼,也很彷徨,更是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过去,也有多次杨树山送她回家,她还是能够克制自己,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不想与他真地发生什么。因为她想保护杨树山,不能拖他进入泥潭污水中。可今晚,她吃饭的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同时也想让酒来麻醉自己。别人给她倒酒的时候,也没有拒绝。或许是在酒的支撑下,也可能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她又想好好的与杨树山多呆一会儿,想起来那天,让杨树山抱着她那个地方。

还是这个地方,人还是这两个人,只是车上没有了醉鬼,让她更加放松。车一停稳,邬姐姐用微弱颤抖的声音说:“好弟弟,姐姐都想死你了。”

杨树山傻傻地问:“姐姐,我们每天都能见得到呀,咋还说想呢?”

邬姐姐双手抱着双膝,告诉他:“你现在还不懂,等你结婚以后就懂了。”

杨树山还问:“那是为啥啊?”

“我也说不好,你喜欢姐姐不?”邬姐姐顾不得害羞,直接问道。

杨树山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啊!”

邬姐姐也不再纠结了,问:“如果,如果我要是没有嫁人,你会不会娶我?”

杨树山对她提的问题弄懵了,咋回答呢?他沉默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邬姐姐接着说:“是我不好呗?”

杨树山老实地说:“不是,好,可我没有想过的。”

邬姐姐继续问:“我和二丫比,谁好?如果我和二丫一样,你要我们谁?”

杨树山有点心跳,说:“你们都好,我不会说,反正你们两个不一样。如果让我选,我不会选,我都想要。”的确,在他的心里,接触到过的两个青年女人,有着不同的风格。白淑珍是青年男女的激情,让他失眠让他心跳。邬姐姐是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给予他更加踏实的心理。

“你个小冤家,你说的话我喜欢,你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又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唉,可惜我已经嫁人了,再没有那个缘分。能和你多呆一会儿,我都满足了。”邬姐姐掏心掏肺地,把自己的心思都倾诉出来。

杨树山说:“只要姐姐喜欢,让我做什么都行,以后我可以多陪陪你。”

邬姐姐神情暗淡地说:“唉,傻弟弟,那可不行?姐姐是有夫之妇,你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咱俩不能经常单独在一起的。”

杨树山问:“那咱们该咋办?”

“没办法,姐不能耽误你,如果你还有心,将来姐姐死了,你能到姐姐坟上看看,姐就心满意足了。”邬姐姐已经泪眼婆娑。

杨树山被吓到了,有些慌张。扯着邬姐姐说:“姐姐你可别瞎说,不要吓唬我。”邬姐姐借着他拉扯,靠在他的怀里。杨树山也明白该咋做,赶紧抱紧了她。

邬姐姐说:“我在白家,早晚不等,不是被他打死、搓磨1死,就是被他逼死。如果我死了,只要能把我埋在这树下,我也没有其它的奢望。”说着,她哭出声来,杨树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用手轻轻地握住她的小手。【注释】1搓磨:方言;折磨。

邬姐姐转过身,与杨树山互相拥抱着,享受她未曾得到过的温情和安慰。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躺在车上,邬姐姐依偎在杨树山的怀里停止哭泣。杨树山笨拙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脑子有一种冲动,一种本能的欲望,心跳加速呼吸加重,但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做。邬姐姐也是面红心跳,她一个过来人,知道往下该做什么。因为在梦里不止一次发生过,今天完全可以顺理成章的完成,梦境里的过程。但她有一丝忧虑,不想让杨树山的第一次,落在她身上,自己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觉得那样对不起他。所以,她自己与自己左右争斗,坚持不让自己往前走那一步,没有引导树山,突破最后的底线。

一声老哇子的叫声,惊得辕马打了一个响鼻,原地踏几步蹄子。邬姐姐推了推杨树山,起身坐了起来,捂住自己的脸。对杨树山说:“弟弟,送我回家吧。太晚了,你也该回去了。”

杨树山还没有缓过劲儿,问:“姐姐,咱下次啥时候还能在一起?”

“咱们不能再一起出来了,姐不能耽误你,将来你要好好待二丫,记住姐今天晚上说的话。”树山一时想不起来让他记住什么,还不好再问,只好听她的,赶着车回白家。

第二天,白邬氏没去帮忙做饭,以后也没去见杨树山。六奶奶问起来,白淑珍回她说,嫂子身体不太舒服。

丽秋要和杨树森他们回城了。临走,丽秋拉着六奶奶单独躲在一边,神秘兮兮地样子,让六奶奶大惑不解。调侃她说:“都活半辈子人了,咋还弄得跟小闺女一样呢?还要说点悄悄话?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

丽秋说:“当然是悄悄话了,和你说的话,可不能大庭广众去说。”

六奶奶问:“咋的?你是看上谁了?让俺去给你说媒呀?说吧,是哪家俊俏的爷们儿,能让俺死犟的妹子看上。”

丽秋推她一把:“谁家的?你家的。我说你脑袋里,咋天天净想这事儿?能不能心细点,想点别的?”

六奶奶还是故意气她:“俺家的,那好呀。你稍等几天,俺把房子盖好的,就把你接来,住哪间你随便挑。你说你啊,年轻的时候你都想啥了?那么劝你,你就是死犟。”

丽秋气得不行,干脆一甩袖子,起身要走。气鼓鼓地说:“我不跟你说了,老没正形,都要当婆婆的人了,还整没用的。”

六奶奶拉住她:“不行,俺不能让你走,俺说的咋没有正调儿了?不管你要说什么,俺先说说你吧。你说你现在还行,再过三两年过四十了。老话儿说:人过三十天过午。你到四十以后,开始走下坡路了,一出溜,就拿不动腿儿了。你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你到老了该咋整?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俺还得为你想呢。”

丽秋反驳她:“想有什么用?我年轻都不找,到现在了,你以为我还有那个闲心吗?活一天算一天,哪天不行了,就屋死屋埋,路死路埋,死到壕沟老天当棺材。”

六奶奶也动了气,连杨宗也一起骂上:“那个死窝囊废,一点小事也办不成。俺几次让他去找你,把事儿办了。到现在,俺也整不明白你们。你把自己说得那样轻松,这死那埋的,等你动弹不了了,能哪埋?还是听俺一句劝,让你杨哥哥把你接过来吧,俺都不介意,你还执拗个啥?再说了,现在家家都这样,又不止咱一家,也不用怕谁笑话。”

“笑话不笑话与我也没有关系,放心吧,我臭不到屋里。你看见没有?我是没有闺女、儿子,但你有啊?小七儿和娴儿,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可是非常惦记我。过年给你买新衣服了吗?看看,这身衣服是他们给我买的。我走才几天,他们不是来接我了吗?俩孩子都是好孩子,我相信我老了,他们不会不管我的。”丽秋自豪地说。

六奶奶耐心地讲:“是,这俺承认,孩子们都好,俺家树森会管你。可你得知道,树森不可能一直在城里,早晚他也得回杨家烧锅,那个时候你不是还得来?怎么不能现在来呢?你说,那个时候你进杨家门,又该咋说?还不是一回事儿?”

丽秋拦挡她:“你停,停,谁说要进你家了?你别说那些都没有用的,你家再好,我也不会来。有一点,树森如果不结婚,必须留我那里。如果你要张罗给他结婚,你把他接回来,我也不管了。”

六奶奶说:“不对啊?当初不是你要给他娶媳妇儿吗?俺都说了,这儿子给你了。”

丽秋说:“娶媳妇儿拿钱是我的,但我也不是婆婆呀,总归婆婆是你,事儿得你张罗。你等等,你胡诌八扯地把我绕糊涂了,把我要说的正事儿都给岔一边去了。”

六奶奶说:“不怕,时间有都是,一样一样慢慢地说。”

丽秋直接说:“一样不一样的,和我都说不着,我的事儿以后你别操心。和你说一百遍了,根本不可能进你家门,你死了那份心吧。”

六奶奶妥协了,说:“行,你可以不进杨家,你可要不跟俺们一起住。将来大房子盖好了,把小房子给你,单独给你建个小院。如果你不喜欢旧房子,你在附近选一个地方,只要你喜欢的地点,是咱家的地方,俺再重新给你盖一个。行不行?”

丽秋这回爽快地答应了:“哎,你个鬼子溜,头一回有好主意。你说的办法行,等树森结婚以后咱再说。”

六奶奶多少放下点心,想起刚才说的。问道:“你刚才要和俺说啥来着?”

丽秋埋怨她说:“都怪你,胡扯六拉的1,差点把我正事儿给忘了。这事儿,我都憋好些天,也不知道该咋说。你说,霍荷家娴儿丫头咋样?”【注释】1胡扯六啦:方言;东拉西扯、胡说八道。

六奶奶不明白她想说啥,回答道:“挺好的呀,聪明伶俐的。只是爱动手的毛病随她妈,或许大一大能好点。那你啥意思呀,是想给树森说媒?”

丽秋苦着脸说:“说媒不说媒的,是你们两家的事儿,你们看好就定呗。我说的是眼下,你说咱树森也老大不小了,天天和小丫头骨碌,两个人天天黏糊在一起,那可是老对撇子了。出入形影不离、成双入对的,哪天弄出点啥事儿来,你说我可咋整吧?”

六奶奶还有些疑惑:“不能吧?他们还小,哪能懂那些呢。”

丽秋说:“敢情他们不是在你身边了,一会儿你出去看看,你儿子多大了?小胡子都长出来啦,还能不懂?那小丫头也要熟,这工劲儿,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小孩子好奇心重,真要是舞扎一起去,我可咋向霍荷交代啊?可愁死我啦。”

六奶奶一琢磨也是:“那咋办?只能把他们分开吧。”

丽秋说:“咋分?我也没法说,我总不能撵娴儿回家,娴儿在街里玩野了,也不想家啊!”

六奶奶说:“那也不能让树森回来,如果他回来,单独扔下你,我还不放心。不然你找霍荷说,把孩子领回去吧。”

丽秋瞪了她一眼:“亏你想得出来,这话我能说吗?好像我搁不下人家孩子似的。你那嘎咕1心眼儿太多,得罪人的事儿让我去说,那你咋不去说?”【注释】1噶咕:方言;古怪、奇特、另类。

六奶奶赶紧说:“老姑奶奶呀,你可别急眼。俺去说不行吗?俺去找霍荷。俺先说说你吧,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上次俺去你那里,你咋不说?那时候霍荷和迟大哥都在,是不是把事儿给结了?”

丽秋说:“我心可没有你那么大,你们家出那么大的事儿,我这个时候说,不是存心给你们添堵吗?我现在说也不晚,你现在去办也赶趟。”

六奶奶说:“那也得容俺个空呀,一天忙得俺,连抽袋烟的功夫都没有。你那死熊的杨哥哥,也指望不上,如今还经常脑瓜子痛。树山让他做点啥还行,让他架辕,他也支不开套,咋地也要历练个三二年。树森不省心,树山也让俺担心。”

丽秋说:“杨哥哥的病得慢慢养,不能让他生气、上火,我给他开了方子。等我回去再给他配一些药,用一些清脑安神、舒血散淤的药,平时让他少喝点酒。对了,刚才你说树山咋了?”

六奶奶瞧瞧前后,生怕别人听见,低声说:“白家那个媳妇儿,你注意了没有?”

丽秋不解地问:“咋啦?挺好一个小媳妇啊?模样、性格都挺好,只是有点太老实,不善言语。”

六奶奶叹口气说:“那孩子可怜呀,没有嫁到好人家。亲家的侄子是个输耍不成人的,天天不着家的混混。回来以后,也是天天作,不是喝大酒就是打媳妇儿。弄得这孩子一天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也没有个好吃好穿。”

丽秋也很同情:“那有啥法儿?都是命啊!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其它的也无能为力不是?毕竟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不过,他们和树山有啥关系呀?”

六奶奶又看看左右有没有人:“俺咋发现,她瞅俺树山的眼神不对呢?总是死勾勾的看着。一但树山跟她在一起,她会开心地不得了,也有乐模样。俺树山要是不在家,她就四处找,不然就是发愣,俺真怕他们有点啥事儿,咋说那也是树山的大舅嫂啊。”

丽秋听了也是一惊:“还有这事儿,这可咋办?”

六奶奶说:“谁说不是呢?俺还担心,生怕让亲家和媳妇儿看出来。俺看那孩子好像有病,或许是心病,寻思她今天来,让你给看看,谁知道她唬了吧地没来。每天都早早地到了,今天也不知道咋的了。”

丽秋说:“你当我是神医呀,啥病都会看,心病还须心药医。再说了,也没法跟人家说什么,只能跟咱树山说说,不能做得过火。不过,也不应该啊?她得比树山大六、七岁吧?”

六奶奶说:“俺也说是呢?但愿是俺想多了,没事更好。”

丽秋说:“算了,多留意点吧,看见不好赶紧想辙,不行把树山打发给我,让他去我那里。等到秋天,张罗给树山结婚,如果给他结了婚,也就没事儿了。”

六奶奶说:“那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等入秋天就张罗结婚。”

丽秋说:“你别光操心树山,我的那个咋整?你可得早点。”

六奶奶:“行,行,行。得空俺去办。”

她一直没得空,把该办的拖到秋天。一晃,天气入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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