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皇帝行辕刚到马寒山。
皇帝营帐，老皇帝正在处理一些政务，帐中随军文武不少都是欲言又止。
已经连续数日劝谏，奈何皇帝置若罔闻，不予理睬。
你说啥，最后皇帝都会茫然抬头，说一句：众卿，朕处理政务太过投入，你们刚才说什么？
然后皇帝再次‘投入’政务之中。
老皇帝看到自己的文武大臣这副模样，也不吭声，继续处理政务。这就是老皇帝故意的，这一次大军西征，随军文武让老皇帝很是失望。
可以说，随军文武毫无建树，文不可献策，武不可征战，对于开国武勋一脉，老皇帝已经失去重用的想法。
本以为开国武勋一脉，享受荣华富贵，后世子孙理应受到最好的教育。
他们子嗣甚多，不求个个成才，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总有一个拿得出手，可以为大盈奉献力量的人才吧。
可惜...
没有。
“昭武将军处，可有战报传来？”
老皇帝终于放下手中笔，微微抬了抬头。
常威毕竟只有六万兵马，吐蕃可是在西海北岸，整整驻扎了五十万大军！
五十万大军啊...
那是人海！
哪怕是五十万头猪，一起奔跑那也是地动山摇，无可阻挡的浪潮。
老皇帝还是很关心这一战的，自从三十多年前，吐蕃占据吐谷浑之后，大盈与吐蕃之间互有征伐，但是大盈屡屡处于下风。
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无法扭转战局。
吐蕃还是很强大的！
扫了一眼帐中文武，大盈朝中有开国武勋一脉，也有他当初登基，几次对外开战崛起的隆兴一脉。
当初隆兴一脉崛起，可以说将开国武勋一脉死死压制，这也让大盈开国之初，兵权被开国武勋一脉把持过半的不利局势得以改变。
可惜，隆兴一脉毕竟底子薄，且因军功不足，没有太高爵位，仅仅四十余年，隆兴一脉就已经没落，仅仅剩下冯唐还能拿得出手。
冯唐处处受到打压，最终投靠四王八公一脉。
所以，老皇帝想要扶持一个新的利益团体，压制开国武勋一脉。
对于常威，老皇帝还是很看好的。
这几天，老皇帝通过锦衣卫各种渠道，对于常威多有了解...
莽撞。
性格暴躁。
有些痴傻。
容易感情用事...这种人要是好好培养，绝对是一大利器。
循规蹈矩，办事稳重，这种人皇帝反而不放心使用。
“陛下！”
随军文臣，内阁次辅直接跪下了：“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再开战端！吐蕃非一般番邦小国，吐蕃拥兵数十万，且极为强大，要是真的起了战端，不好收拾！”
三十多年前，就是因为隆兴一脉勋贵，为了军功，屡屡挑起与吐蕃的摩擦，最终惹得起，却打不过。
硬是被吐蕃夺走吐谷浑广袤土地，损兵折将数十万。
也正是那一战之后，大盈对外战争，似乎就再也没有赢过。
为了平息吐蕃怒火，大盈朝廷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几乎掏空了三年国库，并且以公主和亲，才让吐蕃没有继续入侵大盈。
常威只有六万骑兵，吐蕃可是有兵马五十万！
兴许，常威有必胜把握，大臣们却没有信心。
“万一要是常将军侥幸胜了还好说，万一要是败了...吐蕃在西海驻军诸将，可是吐蕃大相、一代名将钦陵...”
吐蕃大相，也就是宰相，吐蕃宰相大盈称之为大相，吐蕃称之为大论。
吐蕃数十年前内乱，就是钦陵异军突起，扶持吐蕃年仅三岁的赞普，短短三年，就消灭各方叛乱，重新统一吐蕃。
之后就是与大盈大战，大盈大败...
钦陵军事才能极高，大盈还没有能够与之媲美的战将！
这些年也有摩擦，都是大盈屡屡吃亏。
内阁次辅苦口婆心：“陛下，后果不堪设想，现在陛下下旨，一切还来得及！”
“陛下！”
其余几个文臣，也站了出来：“臣等附议，如今大盈境内有节度使忠心不存，北有鬼方虎视眈眈，辽东有辽国随时起兵西进...西部有亦力把里，大盈四方皆敌...此时不是与吐蕃大战的时机！”
不仅文臣站了出来，这一次武将也是站了出来：“陛下，臣非是非议常昭武，实则是常昭武脑袋时而正常，时而疯癫，脾气暴躁，绝非钦陵的对手啊！”
“那就是一个莽夫，除了横冲直撞，他读过兵法？知道如何行军布阵？”
一个将军满脸凝重：“吐蕃五十万大军，横冲直撞，吐蕃只需要小小一个诱敌深入，布下埋伏，就足以让常昭武全军覆没。”
“陛下...”
文武群臣，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个人看好常威。
老皇帝脸色平静，内心也很平静。
横冲直撞？
大盈已经多年没有能够出现一个，横冲直撞，不畏生死的将军。
说常威脑子不正常？
憨傻？
那么，常威几十人俘虏皇甫单，拿下陇右，那也是憨傻？
老皇帝始终认为，常威这是大智若愚。
只不过是被别人，当成了傻子。
看着不断劝他下旨，让常威撤兵的文武，老皇帝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几万兵马，就敢对阵吐蕃五十万大军，这种勇气我是佩服的。”
一个将军进言：“自古以来，行军打仗，就是利用经验，灵活运用兵法，可不是简单的不要命的冲杀。常昭武的确很是勇武，但是这一战，我并不看好他。”
“当年五万骑兵，对阵鬼方十八万骑兵，能够战而胜之的武敬侯，对阵辽军九万，武敬侯三万兵马就可以将辽军击溃，最终在西海边，二十八万大军，被吐蕃十七万兵马击败...常昭武，能比得上武敬侯？”
武敬侯乃是当初隆兴一脉武勋之中，最优秀的战将之一，那时候甚至被人誉为大盈战神。
如此一个常胜将军，最终在西海岸，被吐蕃击败，自己也是身受重伤，还没有回到神京，半路上就旧伤复发而死。
武敬侯熟读兵书，武艺超群，是一个极具智慧的将军。
常威呢？
那就是一个傻子啊！
说一句好听的，他的脑子时好时坏，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不犯病的时候安静些罢了。
老皇帝微微一叹，说起武敬侯，老皇帝还是...有些怀念的。
当初老皇帝少年登基，四方番邦虎视眈眈，节度使蠢蠢欲动。就是武敬侯一人镇天下，南征北战，让番邦闻风丧胆，节度使不敢有异心。
当初开国武勋一脉，被武敬侯夺回多少兵权？
可惜，最终一败而亡。
其两个儿子，为了给父亲证明，也战死沙场，以至于武敬侯绝后。
虽然当初西海一战，因为水土不服，也因为副将私心救援不力，导致武敬侯兵败，也从侧面反映出吐蕃的强大。
老皇帝看似脸色平静，他还是很担心常威这一次对吐蕃之战的。
“报！”
群臣正劝言之际，帐外斥候火急火燎传来战报：“禀陛下，西海大捷！”
忽然，帐中一片死寂。
西海大捷？
常威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