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梁太医接到了那本账册,心中猛的一惊。
他实在不知,这东西都被烧了,竟还能落入了旁人手中。
人家现在还找上了门来。
秋菱一个规矩的福礼:
“奴婢是瑶雪轩钟贵人身边伺候的。
见过梁大人。
梁大人,我们小主说,您平日里实在辛苦。
这是她送您的礼物。您瞧着,还喜欢不喜欢?”
梁太医嘴唇发白微微发颤。
他捧着账册良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现在钟贵人如何得到的账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接下来必须要有应对。
否则这一本账册,都不用深究,只表面的罪名,就足够他吃尽苦头。
虽不至于灭九族,但他辛苦半生的仕途就全都毁了。
后宫女人,得到了这东西,还送到了他手上。
想要威胁什么,得到什么,他简直再清楚不过。
后宫争宠么,来回不就那点子事儿。
他对着秋菱苦笑了一声:
“小主赏赐,下官哪里敢不喜欢呢。
辛苦姑娘回去禀报小主,下官明日便去给小主请平安脉。”
秋菱也笑道:
“梁大人果然是个明白人,那奴婢便先回去复命了。
大人明日可一定要来呀。”
第二日,梁太医果然早早就到了瑶雪轩。
钟贵人却有意晾着他。
自己懒洋洋的在殿内梳妆。
足足让他在院中晒了半日,才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吩咐道:
“请人进来吧。”
夏日的阳光,即便才是上午,端端正正毫无遮挡的在院中晒了那样久,也足以让人晒掉一层皮。
进屋时,梁大人已经满头满脸是汗,涨红色已经有些发黑了。
但他此刻受制于人,丝毫不敢有所怨言。
一进到钟贵人的侧殿,他便跪倒在地:
“给钟贵人请安。”
钟贵人笑道:
“呦,梁大人快起来,何苦行此大礼。
也是宫里奴才不懂事,大人来了,也不早些通报。
害得大人在外面晒了那样久的日头。
倒是我的不是了。
来人,给梁大人上茶。”
梁太医此刻哪敢计较这样多。
即便他知道,此番是钟贵人有意打压,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也只能受着。
他摇头苦笑:
“小主言重了。
得小主赏赐,微臣今日特来谢恩。
只是,这金子实在太过贵重,微臣无功不敢受禄,特来奉还。”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了几锭金元宝,双手奉上。
这元宝,是随着那份账册一起送到他手上的。
钟贵人前期一直不得宠,份例自然也不多。
最近才手头稍微宽裕些,能凑出这几个金元宝给梁太医,对于钟贵人来说,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毕竟她想要的事情,需要太医是自己人。
恩威并施,才能让她更加安心。
梁太医与钟贵人都明白,他并不是要还那几个元宝,此举是表示他在给钟贵人机会说出她的要求。
如此,不就有功了,元宝,自然也就能拿了。
这样做,也算给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钟贵人笑笑:
“梁大人且收着吧,既赏你了,就是你的。
你不收,我如何说接下来的话呢。”
梁太医这才将元宝重新纳入袖中。
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账册一事他没有挣扎的余地。
无论钟贵人的要求是什么,他都只能选择照做。
比起无用的挣扎,还不如尽快接受现实。
早些完成,也早些摆脱钟贵人的威胁。
他跪伏在那里,以头触地:“微臣敬请小主吩咐。”
钟贵人唇边勾起了一抹笑。
她向秋菱使了一个眼色,秋菱立即出去将门关上,自己则在门外把守。
没办法,这瑶雪轩还住着一个馨嫔。
平日里馨嫔都盯的无比紧,生怕抓不住她的错处。
此刻更是不得不防。
待殿内只剩下梁太医与钟贵人二人时,钟贵人这才笑道:
“大人起来说话吧。
用茶啊。”
梁太医有些踉跄的起身。
端起那盏茶,食不知味的饮了一口。
他现在的心思全在钟贵人即将出口的吩咐上,哪里有心思喝什么茶呢。
果然,钟贵人的下句话,差点没让他口中的茶喷了出来。
钟贵人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梁太医是个明白人,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我要你在太医院本宫月信的记档上改上几笔。
改成,本宫月信已经迟了两月有余。
并去禀报皇上,本宫,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她一个贵人,原本没资格自称本宫。
可是对接下来恩宠的势在必得已经让她头脑有些发热。
此刻,早已经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了。
梁太医闻言大惊。
他虽已经猜测会与皇嗣有关,可他原本以为,钟贵人只是想管他要坐胎药或者迷情散,这在宫中已属禁忌。
实在是想不到,一个贵人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想要假孕争宠!
他怔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钟贵人笑笑,继续说道:
“皇上身子不适,我这做妃子的,心里真是着急。
总想着,什么法子能让皇上解忧。
这心里一舒坦啊,什么病都好的快些。
你说是么?
谁都知道,皇上如今最看重皇嗣。
瞧瞧皇贵妃怀个孩子,不过是个公主,皇上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梁大人说,此刻还有什么能比让皇上知道后宫又要添一个皇子,更让他高兴的事呢?
你我身为臣子,自然是要为皇上分忧的。
梁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梁太医此刻被震惊的已经头脑一片空白。
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可……可小主的腹中,并无皇嗣啊……
即便微臣肯去说这个谎。
十月怀胎,那小主的肚子,凭空也变不出孩子。
倒时,岂不是你我欺君之罪落实了……”
钟贵人冷哼一声:
“哼,这便不是大人该操心的事。
本宫既说腹中有皇子,那便必然能有皇子。
大人只要肯在太医院的记档中,帮本宫改上那么几笔。
倒时,本宫自会让你继续负责本宫的龙胎。
皇子降生之时,只怕皇上对你也会有所赏赐。
这样的机会,梁大人可要抓住了才是。
若不是把大人当做自己人,本宫还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