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静祥和的古寺出来,回到喧闹的大街上,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红尘中。
周言谦起初还是不理她,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她旁边,任她如何赔礼道歉也不为所动。
直至沈代玥举手发誓:“我以后绝不会再说今天这样的话了,也绝不会再拿表弟的亲事开玩笑了,否则就叫我......”
周言谦转身连忙捂住她的嘴,皱着眉不悦道:“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可不兴胡说!”
“那你可是不生气了?”沈代玥腆着脸去瞧他的脸色。
“嗯。”周言谦应付着,一边辩着路,时候不早了,再不去元宝胡同,姐姐们该着急了,他忽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生气可以,以后不可以再叫我表弟了。”
沈代玥倒愣住了,不能叫表弟,那就只能叫谦哥儿了。
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补充了一句,“谦哥儿也不可以。”
“为何?”沈代玥还是不理解。
为什么呢?周言谦自己隐隐有些知道,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龌龊,只想将那些龌龊的念头埋藏在心底。
“我长大了。”他说着故意挺直腰板,居高临下看了眼沈代玥,“我比你高这么多,你还跟个孩子似的叫我,让我以后在同窗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说的也对,沈代玥暗自点头,“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呢?言谦,周言谦?”
周言谦被她叫得脸色一红,只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你还是快些长大好了,早点取了字,我直接叫你的字多方便。”沈代玥还在念念叨叨的,全然不知俩人已经到了地方。
久久不见俩人回来,周家二姐妹已是心急如焚,也有些后悔方才早早让均表哥先行回去了,不然有他在,也能帮忙去寻一寻。
说到底,还是那个琴姐儿太烦人了,一会儿是累了,一会儿又说口渴了。
总之,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要让她也在这儿一道等着,还不如这样清净点好。
“哎,姐姐你瞧那是不是?” 周言词打老远就瞧见了自家弟弟与玥妹妹并肩走了过来。
小丫头满脸纠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瞧着弟弟暗爽的表情,就知道弟弟肯定没做什么好事。
既然瞧见了人,俩姐妹也就不着急了,挽着手好整以暇地等俩人走过来。
“你别说,咱弟这相貌拿出去倒也能唬得住人!”
“你瞧他们俩走过来的样子般配不般配?”
周言诗瞧见每当有人迎面走向他们时,弟弟的手总会悄悄从身后虚扶着沈代玥的肩膀,替她挡掉那些路人无意间的碰撞。
“我从前还总担心这个傻弟弟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呢!”周言词忍着笑望着自家初长成的弟弟,“如今看来的确不用担心了!”
“谦哥儿,这边!”眼看俩人走近,周言词挥舞着手臂唤他们过去。
“二表姐,以后可不能在外面直接叫他的乳名了!”
“哦?这又是什么说法?”周言词感到很新奇。
“咳!”周言谦赶紧咳嗽着打断她们的对话,“我们是直接回去吗?需要雇车子的吧,都走了一下午了。”
“对,方才我与均表哥打过招呼了,我们直接雇辆车回清水胡同。”
夕阳将几人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沐浴在金色夕阳下的几人有说有笑,时光若能定格瞬间,那这一定是生命中最美好的瞬间之一。
一人身后的茶楼里,二楼雅座,一位身着玄衣的俊逸公子,姿态优雅地临窗坐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杯盏。
透着窗户半开着的一道缝隙,目光追随着几人的身影若有所思。
“去,派个人跟着,明日之前,我要知道那姑娘的全部消息。”
身后有人立马领命而去。
元日的夜晚丝毫不比白天逊色,大街小巷处处都有提着灯笼结伴夜游的人。
远处炮竹声声,隐隐可见护城河边有烟花闪现。
火树银花,人间一派繁华景象。
刚过了初八,邵秀宛就收拾了东西同沈予昌一同赶去北郊了。有年前的一批货,赶着交货,那边急需人手。
邵秀宛对他们几个小的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在家要千万小心。又对着方婆一通嘱托,才是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无妨,你每隔几日就回来看看就是了!”
“哪有这样的?我陪你一同是去做工的,三天两头的回家,叫人家怎么看?”
况且人家就算当面不说,背地里叫大弟知道了,也是让他不好做人,人人都有样学样怎么办?
外头一片年味不减,马路上满是悠哉悠哉走亲闲逛的人,而自家就已经走在赶去做工的路上。
这在以往是绝没有过的体验,本以为会很心酸难过,没想到却是满心脚踏实地的妥帖感。
也是,一大家子,整整七双眼睛,常日地窝在一进的小院子里。头两天的新鲜感过去后,剩下就是无尽的焦虑与不安。
这么多张嘴要吃,每日睁开眼睛就是将近半吊钱没了,如此坐吃山空,很难不焦心!
每日望着几个孩子信赖的眼神,沈予昌唯有暗自为自己鼓气,好生再干出一番成就,让孩子们重新过上好日子,就是他今后的奔头。
沈予昌夫妇走了以后,院子仿佛一下子宁静了许多。
周言谦今日在忙着温书,那日在寺院时,程一让他初十那日到章华书院考核,声称小姐已经托父亲办妥了。
只要通过考核,正月十六那日就能同其他学子一同去读书了。
面对周言谦的疑惑,程一只简单说了句:“不过是小姐为了兑现兄长许过的诺罢了!”
周言谦这才依稀想起,在船上时,岑大哥曾拍着他的肩许诺,待回京后,要替他寻章华书院的路子,将他送进京城最好的书院!
斯人已逝,其言却恍若昨日。他不禁愣住了,反应过来时连忙表示要去岑家专程道谢。
程一苦笑着摇头,“对小姐、对岑家来说,没有什么比还有人能记着岑大哥更好的谢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