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河水虽不似夏日那样湍急，可是低温比河水本身更为致命，看着被救起的男生，水中的人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他太累了，他只感受到自己在下沉，过往的一切在他眼前飘过，他伸出手想抓住一些回忆，可最终握住的却是很久以前那个长廊上，不得不说他跟轻生的人很有缘，不过不一样的是上次收获了一段感情，这次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此刻朝阳地余晖被河水揉碎了，河中的人仿佛看见那天夕阳西下，男孩对自己唱着那首歌的场景。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你，可没想到这种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你。”
耳畔仿佛再度响起那个人的声音，伴随着动人的旋律水中的人也闭上了眼睛。
清晨闹钟响起，岳少阳几乎是从宾馆的床上弹起来，枕边还放着昨晚看到很晚的政治题目。
岳少阳在卫生间洗漱时，电话突然响起，林昊的专属铃声让岳少阳连忙漱掉口中的泡沫，粗略地抹把脸接起电话。
“起了吗？”电话那头林昊的声音有着清晨独有的沙哑和慵懒。
“早起了，刚才在洗漱。”岳少阳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考试用的东西。
“我还是应该过去陪你的，好歹中午可以给你提前把饭买上。”阳台的寒风让林昊也清醒了些许。
岳少阳意味深长地往下看了眼，有些轻浮地说：“咳咳……老师不是找你有事吗？再说你在这的话，咱晚上可能都睡不了了。”
“你丫真是……”林昊脸上像火烧一样，要不是两个人现在分隔两地，林昊真想把岳少阳的头敲开，看看他是怎么在这种时候还满脑子黄色废料的。
“不逗你了，你再睡会我准备出发了。”
“嗯。”林昊突然压低声音，“你别有压力好好考，有些事情考完以后可以酌情考虑。”
“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后悔。”岳少阳脸上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
“是是是，我说的！前提是你得好好考。”
“放心，我的水平你还没不清楚吗？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到这，林昊是真的很佩服岳少阳，他真的想做的事他可以全力以赴地去做，这三个月为了考研的艰辛林昊都看在眼里，本来是想早上跟他一起的，结果岳少阳被分到城市另一端的学校。
林昊紧紧握着手机眺望远方，他感觉自己比岳少阳还要紧张。而反观岳少阳穿戴整齐，收拾好考试用的东西，在宾馆门口买早餐的功夫还悠闲地刷着手机。
“昨夜，一轻生男子从跨江大桥跳下，随后，另一目击男子跳入河中施救，轻生者被当场救上岸送往医院，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但施救者目前仍下落不明，目前还在对施救者身份进行调查。”
“啧啧啧，这个想死的人自己死了就算了，还连累别人，结果倒好，他没死成把别人害死了。”摊贩老板听到岳少阳手机里的新闻不由得感慨一番。
岳少阳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笑笑，怎么这一大早就看到这样的新闻。
“来小伙子，你的煎饼果子，路上注意安全啊。”岳少阳道谢后接过煎饼果子咬了一口，又划到别的新闻上，一篇报道新型轰炸机的新闻，岳少阳看到后还在思考这跟旧型号的差别。
突然一通陌生电话跳出来，岳少阳皱皱眉头接起电话：“喂！你是？”
“喂！是岳少阳吗？我是你排长。”岳少阳认出了他的声音。
“一排长？您老人家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啊？”听到是一排长岳少阳还不忘打趣打趣他一下。
然而电话那头却没有意料中的笑骂，一排长沉默片刻才缓缓说：“秦澈他……”
十二月的寒风混合着一排长的话语，呼啸着灌入岳少阳的耳朵，仿佛一瞬间夺走了岳少阳拥有的所有温度，他双唇微微颤抖，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挤不出一个字，仿佛死去的不是秦澈而是自己。
“干杯！”
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岳少阳跟秦澈还有几个好哥们庆祝着紧张的高中生活结束。
白酒下肚，小伙子们的五官都拧巴在一起，一个男生舒展五官后感叹：“啊……这酒真辣，我觉得还没啤酒好喝。”
秦澈一把搂住那个男生的肩膀说：“能不能有点出息，咱现在可都是成年人了，白酒是肯定要学会喝的。”
说完秦澈又抿了一口杯中的白酒，五官依旧拧巴着。
“你丫装个屁！”男生笑着拿下秦澈的手，“还男人，你要是个男人三班那姑娘都主动成那样了，你怎么没点男人该有的反应呢？”
秦澈一脸痞笑地看着那个男生：“你咋知道我没反应呢？你摸我裆了？”
男生给秦澈后脑勺糊了一巴掌：“去去去，你他妈脑子能不能纯洁一点，我是说人家给你告白，你一句话都不说，这是老爷们该干的事？”
“还有这事？就你这怂样还有女孩跟你告白？”岳少阳也没忍住拿秦澈开涮。
“那可不！是不知道那女孩对秦澈有多好，他刚转过来两天，人就来班门口堵他，这两年那可以说对秦澈就是一心一意，体育课送水夏天送冰棍，但秦狗一样不收。”另一个男生也毫不留情拆台。
岳少阳一脸嫌弃地看着秦澈：“你这逼何德何能？”
“你啥意思？老子也是有魅力的好吗？就是不喜欢那女生而已。”秦澈站起来义愤填膺地为自己申辩。
“就凭你刚才那句话，你有求魅力，真该录下来给人女孩听听，撕下你虚伪的面具，揭露你肮脏的灵魂。”岳少阳冲着秦澈指指点点。
秦澈一拍桌子，一副流氓样冲着岳少阳：“你丫嚣张个屁，这都跟我一个学校的，你个外校的还敢撒野？等会你还想清醒着出这个门了不？”
“切，我会怂你？我话给你撂这，今天你和我绝对不可能两个人一起站着出这个门。”岳少阳也不服输地拍桌子。
这句话一下点燃了气氛，一群人开始互相拼酒，十八岁的男孩撞上高中毕业那可是烈火烹油一般，连酒量一向不错的岳少阳都去吐了一次，可以想象战况有多惨烈，算上岳少阳跟秦澈，清醒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我他妈就该喝到不省人事，让你一个人把我们送回家。”岳少阳和秦澈搭着一个男生，秦澈跟岳少阳抱怨道。
“其他人还好说，你我就随便往大街上一扔，随你自生自灭去吧。”岳少阳丝毫不留情面。
“你……唔！”秦澈刚想发作，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连忙撇下岳少阳，独自冲向一棵树开始“施肥”行动。
“你丫真是……唔……”原本没啥反应的岳少阳也被秦澈带着有点反胃，他把不醒人事的朋友“放”好后也加入到“施肥”行动中，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坎坷地把那个人送回家。
从朋友家出来秦澈伸伸懒腰说：“折腾这一下我酒都醒了，这会贼精神。”
“那走走？”岳少阳拿出根烟，也给了秦澈一根，岳少阳给自己点上，后把火机给秦澈，自己则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阳狗，你知不知道你抽烟的样子贼帅，特别有那种……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堕落美。”
“美你头！”岳少阳一脚踹在秦澈屁股上，“你也不想想我这么堕落是谁带的。”
“也是，还是怪我，要不是我带你翻墙逃学你现在指不定是个乖宝宝呢。”秦澈吐出一口烟雾掩盖脸上的一丝愧疚。
“你别想太多。”岳少阳搭上秦澈的肩膀，“认识我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吗？谁能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那倒也是。”秦澈笑了笑，他别过头用力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
“阳狗，虽然我不该问，但你真的想好了吗？要去x大这么远的地方上学。”
“害，考上再说吧！怎么？你舍不得我？”
岳少阳本来是开玩笑而已，可秦澈想都没想就说了句：“是有点。”
“你酒精中毒了？”岳少阳惊讶地看着秦澈。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秦澈瞪了一眼岳少阳。他用力把烟按灭，两个人找了个台阶坐着，秦澈神情有些伤感地说：“其实我小学是个特乖的孩子，可是即使我努力让自己听话，我的父母最后还是离婚了，他们争夺抚养权，导致我不停地转学，你说就G市这破大点地方，几乎所有学校我都上过了，每个学校我甚至没来得及认清班里的人就到了下个学校，好几次我走在路上看到原来的同学，我跟人打招呼，人压根记不得我是谁，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今天喝酒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联系。只有你，一直都在。”
说完秦澈看向岳少阳，他眼里复杂的情绪是岳少阳认识他这么久来从来没见过的。
“矫情你妈逼！”岳少阳一脚踹在秦澈身上，右手拳心向内地指着口，“秦狗你他妈把我带坏，你觉得我能忘了你？想都别想！你他妈不对我负责到底你跑得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妈的……”秦澈眼里泛着泪光，他站起身勾着岳少阳的脖子说：“那你做为我的小弟，是不是应该请我吃个烧烤，走喽！”
“谁他妈是你小弟……”岳少阳挣扎着却没能挣脱秦澈牢牢地束缚。
岳少阳靠着冰冷的玻璃，窗外飞驰的景色在他眼里的水汽中破碎开，考试已经开始快一个小时，但这都与他没关系了。此刻，岳少阳正乘着去往秦澈所在城市的高铁，手上还攥着早上买的煎饼果子，已经凉得无法下咽了。
“阳狗，你以后想做些什么？”那天秦澈吃得有些狼狈。
岳少阳摇摇头说：“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呢？”
“我？我很简单！”秦澈放下手中的竹签。
“只要以后有很多人记得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