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李府宽敞的别院内灯火通明,场内早已架好的上百张圆台面如鱼鳞般泛着光。
每桌上除却提前摆好的酒水、冷盘与席卡,还多了个四联装的果盘,各自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李世延老脸上绽开了花,刚刚引领欧罗商务代表团围着圆桌落座,这会儿又自告奋勇干起了解说。
“今儿个的婚礼,按新娘子的主意,走的是华夏传统风,就连这桌上的干果也有讲究,讨了个早生贵子的口彩!”
也不知道翻译有没有传达到话里的精髓,一通掷地有声的徳语音犹在耳,代表团里已站起一个胖子大声嚷嚷:“我对花生过敏!”
一场东西方的文化交流无疾而终。
大灾之年,很多事情上都是因地制宜。新人都在府内,就没了接亲环节,一通敲锣打鼓后,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人引到了会场正前方的高台,和身着大红礼袍的秦康并肩站定。
偌大会场内灯火齐暗,只留下高台成为唯一焦点。
一时间,底下宾客也是人头攒动,无数道视线集中在这对新人身上。
李浩然向着主桌瞥了眼,只余秦悠亚一人留守,还是不见柳静芸。
大红喜字下,红烛高烧,摆满果品的案桌两旁各放了一张空椅子。
新郎新娘双亲不在,两张椅子算是凑数。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扯开嗓子的吆喝,新郎新娘双双拱手,向着远方的虚空垂首躬身。
两人的腰肢几近折弯到九十度,随后只有新郎一人站起了身。
只因秦康在此刻已发动了时停。
一朵红云于场内圆桌间穿梭,颈骨折断的声音似爆豆般接连响起。
到了欧罗代表团那桌还偶有停顿,似乎是从谁身上拿走了某样东西。
被按了暂停的奏乐声继续,新人起身,原地回转,面朝了空椅。
“二拜高堂!”
一样的手法,秦康再次行动,只是目标从军政大佬转为了席间的各方异能者。
预测吉凶下,他们一个个比幽暗中的萤火虫还要显眼,而秦康要做的仅仅是灭灯。
一番操作下,暗影昏沉。
“夫妻对拜!”
第三次出击,这一波要带走的就更多了,有守在会场外围的异能铁卫,还有以童氏姐妹为代表的李府异能者仆佣,总之都是些拿着站票的家伙。
“礼成!”
跟着这最后一嗓子同时响起的,还有从各个方向传来躯体倒地的声音。
灯光骤然恢复的那一刻,亮得都有些刺眼。
能觉得刺眼至少还活着,很多人的眼睛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会场内外接连暴起厉声惊叫,间有碗盆打碎的声响,竟压过了乐队的奏鸣。
“怎么回事?”李浩然发现了不对劲,慌忙中站起。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和他一桌的都是帝都当前的实权人物,可眼下除了身旁不知所措的老父亲,其他人失去支撑的脖子都快耷拉到了圆台面上,和菜肴混在一起。
“有刺客!快逃啊!”
宾客中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嗓子,立时激起无数人追随回应,连外套都没顾上披就慌不择路地向着院子外奔逃。
幸亏这里是花园构成的别院,要是在室内,门槛都少不得要被踏坏几条。
听到外间异响,申雪宁也顾不得其他,自己动手掀开了红盖头。
眼前一幕让她无比震惊,桌上、地板上,视野所及的每个角落都有死人。
前一刻还宾朋满座的会场,当下已是一片狼藉,幸存者们哭喊着,不顾一切逃离这诅咒之地。
申雪宁向着身边望去,秦康的脚都没挪过窝,笑对着台下纷乱的众生。
“秦大少!”李世延颤巍巍站起,“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铁卫……对!来人啊!”
“爸!”李浩然从旁凄绝地叫出了声。
李家父子的四条胳膊绞缠在一起,跟着一齐面向秦康望了过来。
“没错!”秦康昂起头对视,“你看到的这些死人,每一个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李世延嘶嚎一声,嘴角边皱纹都被展平,“他们做错了什么?”
秦康冷哼一声:“卖国求荣,是为不忠;数典忘祖,是为不孝;垄断资源,是为不仁;两面三刀,是为不义。”
李世延瞪圆了两眼珠子:“秦大少,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你说的这些……”
“老登!”秦康手指戟张,“我说的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就是你啊!前面死的只是帮凶,是配菜,你才是正餐啊!”
忽地场内暴起一声怒吼,一个壮汉揉着脖子从欧罗代表团那桌站了起来,抹过定型水的八字胡随着声声咒骂有节奏地律动。
安全顾问,扬·尤根斯麦耶。
见状,秦康也不禁愕然,半眯着眼睛打量对方:“你居然没死,这进口铁布衫还有两把刷子嘛!”
扬从桌上抄起一杯啤酒,举高了迎头浇下,倒在身上却比进到嘴里的还多。
接着口沫横飞,越说越激动。
秦康望了眼和他同一桌,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翻译:“他说了啥?”
“他说……说刚才只是大意才会中招,自己能力就是无敌,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他!”
把这句听在耳朵里,李浩然一把将老父亲夹在腋下,同时朝着扬大吼:“敌人!拦住他!”
这一刻沟通居然突破了语言的障壁,没依靠翻译扬也听懂了。
掀翻的圆桌打着强烈的旋,向着秦康所在高台飞来。
两朵红云汇成一处,慧星般划过一道弧,秦康已架着申雪宁下场,来到了主桌旁。
把新娘子往秦悠亚身旁一塞,秦康语气透出坚决:“你俩一块,保护好自己。”
秦悠亚用力点头,转瞬间二女身形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虚空中一个声音喊道:“你小心!”
这时,李家父子已跑出了五六十米远,而那个扬则大咧咧地拦在了秦康身前。
扬的嘴炮攻击再开,翻译也在忠实履行职责,让秦康觉得留他一命没选错。
只是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
秦康撩起袍子,从小腿肚那儿抽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看向翻译:“告诉他,这就是为他准备的!”
扬笑得乐不可支。
他的异能类似神话里齐格飞的龙血,但比那个简单,只需要每隔几小时往身上浇水就能大幅提高皮肤的强度。
扬往身上倒的那杯啤酒也是这个用意。
就凭一把破刀,你是来搞笑的吗?
狂笑中,扬只见对面一点寒芒闪亮,跟着嘴上一疼。
再看时,秦康仍在原地,匕首却横在面前。
在匕首的尖端,粘着一撮毛。
随着他一口气吹过,毛须纷扬散落。
扬忽然意识到了那撮毛是什么,忙不迭捂上自己人中。
还是晚了一步,秦康的拳锋已经先一步击中了那块裸露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