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顾璟辞以为这只是一场荒诞的梦，找上云开，并非因为相信那梦是真的，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没想到...梦境成真，清姿竟然一直在他身边，只是他没认出她来。
顾璟辞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云开，但她明显不想说，他不可能逼问她，因为梦境，他隐约猜出点什么——云开不能长久的拥有某一身份，一定时间后，她就要离开。
顾璟辞不知道今日给他送来梦蝶香的人想做什么，但那人一定是冲着云开来的，不免心中发急。
梦境断断续续，直到云开脱离阿鱼身体便戛然而止，所以他并不知道神明的存在，问道：“你有什么仇敌吗？”
云开瞧他这样，便知梦蝶香也没那般厉害，什么都能透露给顾璟辞，摇头道：“没有。”
云开不像把神明之事透露给顾璟辞，万一祂把主意打到顾璟辞身上，她真是百死难赎。
顾璟辞没有怀疑，仔细往下分析，“我知道你的过往，知道你是清姿对背后之人有什么好处？”
既然不是仇人，那就是想获利，顾璟辞思考的方向没错。
云开也想不明白有谁会因为顾璟辞知道这些事获利，至于那位神明也没必要这么做，顾璟辞即便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伤害她，祂想利用顾璟辞对付她，无异于痴人说梦。
或许，除了那位神明，还有另一双手在搅弄风云。
“会不会是江家人做的？”顾璟辞问，他想到梦蝶香的来历和那个叫江池的男子，面色有些难看。
“不会。”云开摇头，江池巴不得少点人知晓她的身份，和背后之人的目的完全相反。
顾璟辞大约也想到这一点，苦笑道：“是我想错了。”
云开有些无措，她很清楚顾璟辞对她的情谊，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加难受，面对其他人她都可以冷言冷语、肆意欺骗，可她骗不了顾璟辞，不是演不下去，而是骗了他，她心里也不好受。
但凡没有梦蝶香，她都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温清姿，之所以承认，不是因为破罐子破摔，而是因为她不想欺骗顾璟辞，更是因为她知道哪怕顾璟辞知道了一切，也不会为难她、伤害她。
“阿兄，我......”
顾璟辞抬手示意云开停下，他认真地看着云开，道：“不用多说，我只是想到你这些年受了那么多苦，心中难受。”
他忽然笑起来，“毕竟我是你的兄长，总要护着你。”
他仍然看着云开，仔仔细细记住她如今的样子，眼眶有些发红。他意识得到清姿不会为他停留，亦不曾心悦于他。
所以，他只能是她的兄长。
否则两人只怕连兄妹也做不下去。
没想到当年他受困兄妹名义、商人身份无法言说心中情谊，如今他已不是商人，两人也没有身份之困，他却还是不能向她表明心意，甚至只能用兄妹的身份加深两人的联系。
云开咽下没说出口的话，半垂下眸，没有去看顾璟辞的眼睛，“你永远都是我阿兄。”
顾璟辞笑得越发灿烂，眼神却充满无尽哀伤。
他看到云开背后的明月，心想月亮高悬，注定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此时此刻，能和清姿重逢相认，已经是他的幸运。
但这份幸运很快被破坏。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将平静的夜晚掀起波澜。
云开抬起头，往声音来源处看，长长的拱廊深处人头攒动，无数盏宫灯亮起，在夜幕中显得格外明亮，几乎灼伤人的眼睛，他们越走越近，很快就要走到亭子旁。
“殿下，您注意脚下。”
黑夜中突兀地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原来为首的人跑了起来，身边侍候他的人心焦地出声提醒。
为首的黑影跑起来，身后乌泱泱的人也跟着跑起来。
提在手上的宫灯因为跑动灭了几盏，明明暗暗，像月光投在水波上的清辉，晃啊晃，勾连成一片，水墨画似得晕开，让人生出眩目之感。
那光最终照到亭边，然后停下。
裴安白提了一路的心在见到云开那一霎那终于落回原位。
云开在他的注视下起身，“殿下。”
顾璟辞也站起来行礼：“请殿下安。”
如果不是顾璟辞出声说话，裴安白险些没注意到他，这人裴安白知道，是裴樾明最近颇为看重的俊秀，那么有些事他也可以知道。
顾璟辞则想到梦中云开的经历，想到她被箭矢刺穿的身体，情绪难以自控。
借着夜色和宽大的衣袍遮挡，云开握住顾璟辞的手心，方才压下他心中生气的怒火。
裴安白没看到两人交握的手，径自上前，拉住云开另一只手，在她挣扎前低声说了一句：“陛下吐血了。”
云开没空再管被裴安白牵住的手，有些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一刻钟前陛下忽然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口吐鲜血，如今大殿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裴安白重复方才的话，说得更仔细。
“是中毒吗？”云开追问。
裴安白摇头，“不知道。”
他很快补充：“昏倒前，陛下示意我来寻你，所以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何情况。”
说到此处，裴安白不禁一阵后怕，天知道他看着裴樾明含着满嘴的血，紧盯着他，无声向他吐出“云开”两个字的时候，他有多害怕。
他以为她又要出事了，眼下见她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便忍不住把她的手牵得更紧。
云开分不出心神理会裴安白的患得患失，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裴樾明的安危。
一刻钟前，一刻钟前...
当时神明临世，难道是祂做的手脚，祂忽然离去，是因为裴樾明吗？
云开想得脑子发疼，勉强找回理智，“我要见他。我要见陛下。”
裴安白本想找回云开便带她离宫，免得裴樾明真出了事，宫城乱起来波及到她，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云开松开握着顾璟辞的手，扯住裴安白的衣袖，“求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