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潇回到房中,阳光洒然间,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木匣上。
那木匣通体乌沉,纹理如流水般细腻,匣面精雕一把长剑纹路,剑锋所指之处似有寒光流转。
两侧凸起的铜钮如龙睛般炯炯有神,其余部位严丝合缝,宛如天成。
指尖抚过匣面时,竟隐隐有金铁相击的清越之音。
他独坐案前,一壶琥珀色的\"醉仙酿\"正氤氲着桂花香气。
酒液在夜光杯中微微荡漾,倒映着匣上剑纹,恍若一泓秋水裹着霜刃。
沉默如雾般弥漫,直到木匣发出“咔嗒”轻响——匣中静静躺着的素白信封上,“剑者亲启”四个朱砂大字如血如虹,笔锋似要破纸而出。
“居然是为这个身份……”
莫潇唇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原本沉静如渊的眼眸忽有剑芒闪动。
他修长的手指掠过信封时,竟感到微微刺痛,仿佛触碰的不是纸张,而是未出鞘的锋芒。
缓缓将拿起里面颇重,似有什么硬物在于其中。
将其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封信以及一块令牌。
信纸上则是干干净净的写着
“「长歌剑宴」邀剑帖 泰安州·岱岳之巅,诚邀天下剑客——
见字如晤:
三尺青锋鸣匣,一纸英雄帖出。
甲辰年十月十,泰安州岱岳峰下,设「长歌剑宴,碑林洞天」。
凡天下剑道强者,无论名门宗师、山野孤客,抑或隐世高人、江湖浪子,但使剑心未老,皆可携剑赴会!”
尤其末尾十字手书,墨迹如蛟龙腾空,起笔时如孤峰拔地,收锋处似流星坠野。
莫潇瞳孔骤缩,眼前竟浮现万剑齐鸣的幻象,凛冽剑意刺得他眉间生疼。
莫潇不由得为其惊喜,暗叹一句
“好剑法!使笔如剑,横竖纵横!此人倒是个好对手!”
他心头一股战意起,随后又看向了那信纸之后的令牌。
色如玄铁,细细看去隐隐有五色光晕流转,不知其加入了什么奇铁异石故而坚硬无比。
而正中心则是上书“映月”二字。
莫潇猜测应该是表面身份之凭证,看着手中两物他似乎已经能看到那万剑来朝的天下盛会。
“还有二十多天吗?看来这长歌剑宴倒是赶的及时啊,不错!”
………
夕阳沉落,窗棂间漏下的余晖如碎金般铺洒在桌案上,映得那封剑帖上的墨迹愈发凌厉。
莫潇将长歌剑宴的消息道出,话音未落,柳昤双已一把抓过那枚映月令牌,指腹摩挲着玄铁上流转的五色光晕,眼中战意灼灼。
小米儿清秀的眉目微睁,他捏着信笺一角,撇了撇嘴,嗓音里带着几分懒散:
“所以这次没我的事儿?邀请天下剑修?关我什么事?”
莫
潇轻笑一声,指尖轻敲桌面,发出金玉相击般的脆响:
“呵,哪有那么简单?你跑不了的。”
柳昤双精神奕奕,眸光灼灼地盯着那封信,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笨蛋!这个我能参加吗?”
莫潇唇角微扬,将清晨之事细细道来,末了点头道:
“那人也邀了你们,看来自顾山一战后,我们的行踪已非隐秘。”
他话锋一转,眼中浮起一丝凝重,看向小米儿:
“不过,这种遍邀天下的剑宴,江湖上可曾有过先例?”
小米儿放下信笺,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沉吟片刻道:
“你也知道,江湖百武争鸣,刀剑武者虽多,但这百年来魔门势大,奇门兵器层出不穷,早已不是哪家兵刃独尊的时代。”
他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剑嘛……正道侠客用得多了些,反倒成了某种‘象征’。”
莫潇颔首,心中已有判断:
“看来这次长歌剑宴,必是因锦华宗事变而起。”
他侧目看向柳昤双,笑意深邃:
“双双?你很感兴趣?”
柳昤双眼中战意如虹,指尖不自觉地按在腰间剑柄上,剑鞘内隐隐传来铮鸣之声:
“常听话本里说天下论剑,争个魁首!我也是剑修,为何去不得?”
莫潇沉吟片刻,心中权衡。能遍传天下的盛会,背后势力必然深不可测,此行凶险难料。
但柳昤双若能借此机会磨砺剑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好,老规矩。”
他缓缓道,“我们在明。”
小米儿一挑眉,指了指自己,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我在暗?”
莫潇与柳昤双同时点头,小米儿无奈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行吧,下次若有什么‘论指法爪法’的武会,咱们再换换!”
莫潇大笑,饮尽杯中残酒,酒液滑入喉中,如吞下一团烈火。他眸光一凛,沉声道:
“那人曾说,此番因果在我,我非去不可。况且,我等行踪已露,这场剑宴,怕是风波不小……”
小米儿突然抬手,指尖轻轻一压,打断了他的话:
“莫哥,慎言!”
莫潇心领神会,眼中锋芒微敛。既然对方能掌握他们的动向,此刻再妄言,无异于自曝其短。
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莫潇忽而展颜一笑,指尖轻弹酒杯,发出清越之音:
“不过这剑宴嘛……老子倒真想去会一会天下剑客!”
他转头看向柳昤双,神色肃然:
“双双,你若想出剑,我不拦你,但你必须先解决那件事——靠你自己!”
柳昤双原本炽热的战意微微一滞,她深吸一口气,对上莫潇那双如寒潭般清澈的眼眸,郑重颔首。
她明白,若以此刻心境持剑对敌,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好!”
她一字一顿,声音如剑锋出鞘,
“抵泰安州之前,我必破心魔,再以青锋会天下英豪!”
莫潇满意一笑,目光转向小米儿:
“到时候,就劳烦兄弟了。我有预感,此行……不会太平。”
小米儿摇头失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
“没办法,谁让老子欠你的呢?”
两人碰了一杯,紧跟着莫潇说道
“这次怕是要走水路,墨盒儿估计要留下了。”
小米儿点了点头他对于路程还是明了的
“先入徐州在转去泰安吧,反正我们也在杭州府刚好顺运河北上。至于马匹车辆嘛我们倒是可以寻个老朋友。”
莫潇眼中忽的一亮,也接过了他的话说道
“有道理,顺便问问看吧。”
“走!”
………
是夜,柳昤双留在了房间内,而一辆马车,由两匹快马拉着,已悄然来到了顾山之下。
月色朦胧,如轻纱般洒落,夜风暖软,带着几分温柔与宁静。
那一身蓝袍的蓝轻语,身影玉树临风,只是莫潇与小米儿都能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那疲惫如同深秋的霜,悄悄爬上了他的眉梢。
蓝轻语看着莫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刚从苏州回来,那里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他稳定了局势,扫除了锦华宗残余的毒瘤。
但这场风暴过后,整个宗门走的走,死的死,实力大减,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昔日的辉煌已不再。
“就算是为师父赎罪了吧!”
蓝轻语暗自想到,心中对莫潇和小米儿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但更多的还是感激。
他不能让师父的错误继续下去,不能让锦华宗一错再错。
他无奈地看了从马车下来的两人一眼,说道:
“唉!莫兄,小米儿兄弟。我快累死了,到底何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是疲惫至极。
莫潇笑着踏步走来,他看出了蓝轻语的疲惫,心中也带着愧疚。
没有多言,他直接将一个酒葫芦甩给蓝轻语,那酒葫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他的手中。
“这是明魄,你喝过的。希望可以帮你排解一番。”
莫潇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蓝轻语微笑着说了一句“多谢”,不疑有他,当即扒开封口,仰头长饮。
那酒液如琼浆玉液,顺着他的喉咙滑下,此刻他的确十分需要调养一波。
随着莫潇功力的增强,此刻的明魄酒之中的药力已经可以长久保存,再加上补全的长空皓月真气,让酒液的明心安神、静气驱邪之效更至独步天下的境地。
半壶下腹,蓝轻语的脸上浮现了红晕,如同初升的朝阳,但却没有头晕脑胀,反倒是一身清气氤氲,舒服无比。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道:
“呼~多谢了!莫兄可以明言了。”
莫潇点点头,随后小米儿将收到的信封用巧劲一送,那信纸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飞到了蓝轻语的身前。
蓝轻语手上真气轻抚,那力道恰到好处,信纸已经出现在他手中。这一招使得高明无比,两人看的真切,莫潇和小米儿对视一眼,心中暗道:
“蓝兄怕是离破空境只差一步之遥了。”
他的眼力推断精确,锦华宗高层重构,原本宗门的高深武学自然落入他手。
蓝轻语将那些害人的功法全部销毁,也没有去练习何家的家传武学。
反倒是从多年收集的众多武学中挑了一两门主修,其他的功法他多是用来借鉴参考。
再加上多日来的四处奔波战斗 ,那破空瓶颈已经松动只要潜心闭关几日必能突破。
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许他停下来,就连和莫潇见一面都是从蓝轻语的睡眠时间挤出来的。
蓝轻语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摇了摇头说道
“此事我于两日以前就知晓了。”
说着从怀中也拿出了一块令牌甩给莫潇,莫潇接过令牌上书——金玉,材质工艺果然如出一辙。
而小米儿听他的语气问道
“蓝兄,你不准备前去吗?”
蓝轻语微笑着,他的眼神透露出些许疲惫
“不去了,此事争名争利也不该是如今的我该参与的。锦华宗留下的烂摊子没有个一两年解决不干净的。”
“况且还要稳定江南局势,师父做了许多错事。但毕竟与我有养育之恩,我要替他赎罪!”
莫潇自责的点点头,他有些愧疚但却不悔。
“需要我联系朋友帮忙吗?”
“不!这些债本就是锦华宗的,我应该偿!莫兄心领了啊。”
蓝轻语拱手谢过两人的好意,他转而凝重提醒道
“我从师父的书信和宗门卷宗内看出最近两年江湖上会有个大动作,魔门的行动!莫潇你要小心!”
“具体的我还不知晓,师父为人谨慎估计核心的内容他绝对不会显示于书面,所以没有办法帮你更多。”
莫潇点点头,对着蓝轻语笑道:
“有心了,我会注意的。”他的笑容虽然轻松,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此刻,他心中确实沉甸甸的,“魔衣天下”四个字再度浮现脑海,如同乌云般笼罩着他的心头。
那是何辛浮弥留之际的遗言,没有理由会骗他,这短短四个字让他倍感压力。
然而,即便是蓝轻语,这位锦华宗的高层人物,也没有从宗门内部发现魔门具体的计划详情。
这如同一片迷雾,让莫潇感到更加不安。魔门隐匿多年,只剩下些许蛛丝马迹留存世间,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此刻,莫潇就感觉这苍穹之上,魔门的大手仿佛已经笼罩了整个江湖。
他们看似退隐避世,实则无处不在,如同阴影中的鬼魂一般,时刻窥视着江湖的每一个角落。
“这次的事情会与魔门有关吗?”
莫潇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让他无法安宁。
就这样三人再度聊了几句,莫潇将墨盒的事情告诉了他。
蓝轻语闻言自无不可,他衣袂翻飞间已跃上马车,长笑一声。
骏马扬蹄嘶鸣,车轮碾碎一地晨霜,直向顾山绝顶奔去。
“莫兄!”忽听一声清啸破空而来,声如龙吟贯耳。但见蓝轻语立于车辕,腰间玉珏与剑鞘相击铮鸣,“此去踏破千山雪,愿君剑气冲北斗!待得天下宁时,当共饮三百杯!”
“珍重!”
“珍重!”
两柄长剑同时出鞘三寸,寒光交映如白虹贯日。莫潇负手目送那青衫身影没入云岚,忽觉胸中块垒尽化长天。
小米儿满脸肃穆,但见山道上烟尘滚滚,竟似有龙虎之气盘桓不散。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莫潇不禁为蓝轻语的担当和正直感到喝彩。
“谁道江南多软玉,轻语豪迈应青天!”
他不由得赞叹道,小米儿看着蓝轻语离去的方向深有同感……
而在屋内的柳昤双则是再度踏入了那片冰天雪地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