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一行十一人,分作三五小队,各个易容改装,悄然而入潼关,径直奔向陕西地界。
不论是雄关险要的潼关,或是穿越潼关、蜿蜒前行的路途之上,但见百姓熙攘,商贾络绎不绝,更夹杂着三教九流之辈,鱼龙混杂。
其间,不时有官差队伍穿梭其间,锦衣卫身影隐现,东厂番役亦步亦趋,于大道小径之上往来不绝。
如此纷繁复杂人群,自然难免偶遇旧识,或冤家路窄,仇人相见。
故此,林间常有打斗之景,山涧时闻厮杀之声,更有不幸者,尸横遍野,弃于荒野。
那密林深处、山岚之巅、河谷幽暗之处,暗影憧憧,不时有鬼魅之影掠过。
诚然,此间众人多为骆家之事纷至沓来,骆家之事,几经波折,几番平息,不料,如今又在陕西之地,风云突变,波澜再起。
及至潼关之内不久,旎啸便让玄天六合众人散去,暗中探听消息,以窥虚实。
但见那大路上,行人纷杂,且时有官府之人设卡盘查,更有厂卫的番子,借故刁难,盘问不休。
旎啸见状,携百里云歌及三侍女,毅然离了官道,专走那偏僻幽静之路,以避耳目。
旎啸几人虽心系骆风雁安危,却也深知,唯有先探得其行踪,方能赶过去。
一行人策马疾驰,半日已过,潼关早已抛诸脑后,又行数十里,却不知身处何方。
时值深秋,冬意渐浓,满目萧瑟,红叶虽美,落入五人眼帘,却似失了颜色,无心欣赏。
及至夜幕低垂,五人方觉身处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时竟无处投宿,心中不免焦急。
又行数程,忽见前方隐约有一荒废村落,空无一人,唯余枯枝败叶,寒鸦哀鸣,满目凄凉。
但见那村中,残垣破壁,屋舍倾颓,井台塌陷,一派荒芜之景,令人心生寒意。
旎啸引着四女,踏入那荒废村落,寻了一处稍显隐蔽之地,随即布下数道阵法,以保安然度过这一夜。
五人围坐,边嚼干粮边叙谈,忽地,旎啸眉头紧锁,将手中水囊与饼饵递给解子音,站起身来。
众女见状,纷纷住口,顺着旎啸的目光望去,只见二三丈开外,一道人影踉踉跄跄,行了几步,竟颓然倒地。
夜色朦胧中,那人浑身伤痕累累,血污与泥土交织,头发披散,遮掩了面容,显得尤为凄惨。
此阵法妙绝,可窥视外面,而外人难窥视其内。
自入潼关以来,江湖纷争,日有所闻,然则在这深夜时分,荒山野岭之中,荒废小村里,竟有此人突然出现,实乃异事一桩,令人心生疑窦。
旎啸向众女递了个眼色,示意欲出阵探视那倒地之人的情形。
“少爷,我随你同去。”华妙琴将手中饼饵递给子音,顺手抽出长剑。
旎啸对她微微颔首,二人随即步出阵法,遁入一暗黑角落。
旎啸凝神细听,但闻黑夜之中,偶有山中野猫野狗之吠,间杂猫头鹰的咕噜怪叫,余者尽是风拂草木之声。
细细聆听十数息工夫,确信周遭三五里内并无他人,旎啸便向妙琴轻轻点头,二人向那倒地之人走去。
及至近前,旎啸示意妙琴退后,自己则小心戒备,缓缓蹲下身来。
旎啸略作检视,便将那人翻转过来,使其面朝青天。其人乱发间尘土与血渍交织,旎啸缓缓拨开乱发,露出其真容。
借着夜空中星辰的微光一照,旎啸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此人竟是韩文庆,其脸上血渍与尘灰混杂,结成厚厚一层,新伤旧痕交错,触目惊心,观之令人胆寒。
妙琴也是轻“噫”一声,惊立当场,她自是识得此人,乃东厂一名太监,厂卫中的百户之职。
此时,旎啸匆匆搭脉,只见韩文庆脉象微弱,已是命悬一线,便对妙琴轻声说道:“他还未死,快带他进阵里去。”
说罢,旎啸提起韩文庆,往阵法中走去。
华妙琴挥掌运力,翻起石块泥土,将韩文庆留下的血渍掩埋,又细心擦去周遭痕迹,最后连拍数掌,尘土飞扬,将这一方丈之地,覆盖得严严实实,再难瞧出半点异样。
旎啸步入阵中,只见解子音与苏凝梅,已准备了一块平整如床的巨石,他便将韩文庆置其上。
这时,解子音递来一囊银针。
旎啸接过后,取出十余支,只见那银针三环缠绕,七彩流转,随即他掌心一翻,一团火焰腾起,二三息间,银针上的火苗便已熄灭,针身泛着淡淡光泽。
苏凝梅小心翼翼地掀起韩文庆的衣衫,但见其伤口处血浆与尘土已结成干泥,衣衫一动,伤口鲜血复又渗出。
凝梅连忙出手,连点几处穴道,血势方得止住。
旎啸向她使了个眼色,凝梅点头,退到一旁。
旎啸行至韩文庆头顶,手中银针或缓或急,分别刺入风池、百会二穴,一股内力夹杂着三环七彩之光,悄然涌入韩文庆体内。
紧接着,他又运针如飞,将银针分别刺入韩文庆的膻中、天池、内关、太冲等要穴。
不过半炷香工夫,只听韩文庆喉间,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胸膛微微起伏,手指也是偶尔动弹几下。
众人见状,皆是大喜过望,解子音满面喜色,“少爷,人救回来了。”
旎啸但笑不语,微微颔首,将银针收回,递予子音,复又轻点韩文庆几处穴道。
只见那韩文庆原本半僵半硬的身躯,竟猛地坐起,惊得百里云歌花容失色。
她虽曾见识过旎啸些许手段,却未曾想他竟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
此刻,旎啸移至韩文庆身后,一掌轻抵其背,一股浑厚内力缓缓度入,循其体内奇经八脉游走,温养伤势。
直至半个时辰过去,韩文庆神智渐复,气息平稳,魂魄归位,血脉畅通,鼻孔中已有气息进出,胸膛起伏亦愈发有力。
又过一时三刻,韩文庆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几位女子,尤其是百里云歌,心中顿时明了,救他之人乃是旎啸。
“少爷,韩大人醒转过来了。”妙琴欢声喊道,其余几位女子也是满面喜色。
旎啸将韩文庆扶稳坐好,踱步至他面前,“韩大人,你伤势已无大碍了,只需静心休养三五个月,期间切勿动武,勿使真气,自可痊愈。”
韩文庆听得,虚弱地点了点头。昔日因郑贵妃之事,他对旎啸心怀恨意,但此刻心中唯有感激。
“旎啸公子,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但我仍要道一声感谢了。”
众女见说,皆抿嘴轻笑不已。
旎啸淡然一笑,随即示意凝梅取来清水与食物,给到韩文庆。
韩文庆接过凝梅递来的清水与石子馍,道了声谢后,便狼吞虎咽起来,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五张石子馍已尽数下肚。
随后,他与旎啸一行五人,围坐在火堆旁,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精神也是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