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庙里，柳桓霄饱含愠怒的声音四处回荡，嗡嗡乱响。最先有所反应的，并不是书生打扮的男人，而是一直默声烤火的望舒。
她抬起头仰视柳桓霄，眼底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在以往记忆里，柳桓霄一直是个温文尔雅、友善平和的人，别说讥讽，就连指责都少见。
刚才竟然指着鼻子连连怒骂，丝毫不留情，照此看来，确确实实发了真火。
可为什么呢？仅仅因为几人嘴里不干不净吗？
“不应该呀，好歹是大宗师，哪会跟几个一二品较真？再说了，他也不是这种性子……”
望舒心里暗暗想着，看向柳桓霄的眼神里多了丝不解。
而书生打扮的男人吃顿刹那后，也回过神来，他的心底也多了丝疑惑。虽然说自己一伙人嘴上确实不干净，但“滚回去”三字是何意？
情急之下骂错？还是看出了不对？
男人微微皱起眉头，直视柳桓霄，想从脸上表情、眼神变化里读出些有用信息。不过很可惜，从头到尾柳桓霄脸色平静如常，眼睛直直盯着他们几人。
一副坦然自若模样。
“奇了怪了，怎么感知不到他身上的真气波动？”男人微微运转真气，顿时大惊失色。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他可不信未入品的武夫敢孤身行走。况且最近江南处处混乱，不要说未入品的，就是一品都得结伴而行，以避凶险。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他本就心虚，再加上乱七八糟的想法不断牵绊，双手不由自主减少力气，抓得松了些。
其余几人察觉到限制松动，急忙趁此机会挣脱开来。几人怒气冲冲，急不可耐上前，狠辣眼光不约而同刺向柳桓霄。
“王八蛋，给脸不要脸是吧？麻溜滚蛋！别逼我动手杀人。”
“蹬鼻子上脸？我看你是嫌命长！”
“跟他废什么话，我倒想看看，是我的刀硬，还是你的嘴硬！兄弟们手上都别闲着，先弄死这小子，再尝尝江南美人是什么滋味！”
“在理！弄死他！”
拔刀出鞘声此起彼伏，几人看向柳桓霄二人，眼底尽是嗜血和贪婪。
书生打扮的男人如梦初醒，赶忙拉住身边几人，沉声呵斥：“都给我收起刀，闭上嘴！不要多生事端！”
人群被吼得一愣，随即不忿开口道：“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小白脸，能把你吓成刀都不敢拔？书画匠，你的胆子也忒小了点！”
马上有人附和：“就是就是，你小子不敢动手就站在一边看着，咱哥几个砍了他！”
“你、你们……”书画匠被几人呛得话都说不清楚。
干脆咬牙切齿撂下狠话：“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他年纪虽轻，江湖经验却很老到，自然也比那几个精虫上脑的想得多。眼前的柳桓霄无半点高手风范，也感知不到身上有半丝真气波动，看似就是个普通人。
但就是这种最容易被忽略的人，往往藏得极深，最危险。
“好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咱们吃肉还能漏了你一口汤？你就瞧好吧！”
“言之有理！好兄弟你站在旁边看着就行，千万小心别让血溅到身上。”
“哈哈哈……”
几人压根没把狠话放在心上，他们还以为书画匠想捞一手，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故作玄虚，吓唬吓唬他们。
嘲弄般将他推到一旁，几人急不可耐围住柳桓霄，手里利刃寒光四闪，仿佛下一刻就会砍下。
“小子你太好咯。哥几个也不是嗜血的人，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奉劝你一句话，命只有一条，美人再美也抵不了！不要因小失大，白白丢了性命！”
“话尽于此，听不听随意。”
磨叽完，几人同时退后让出一条路。此时，他们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现在还可以走，等等可就说不定了。
反观柳桓霄和望舒二人，好像没听到一般，依旧泰然自若烤着火，对唧唧歪歪的几人置若罔闻，甚至理都不愿理。
专注旁观的书画匠见两人没有反应，心里不妙感愈发浓厚，犹犹豫豫之中，他似乎察觉到望舒身上溢散出的压抑。
“难不成两人高自己太多，自己才没感知到真气？”书画匠心里起疑。
不等他想清楚，便瞥见柳桓霄往后退了几步，站到望舒身旁，伸手按住她肩膀，慈祥笑道：“收敛回去吧，我来。”
望舒惊讶抬眸，柳桓霄安慰般点点头，她顿时心领神会，也点头示意。
几人看着两人不断眉来眼去，就是半步不挪，再没了耐心。
“小子你自己选的，怪不得哥几个！”
“上！弄死他！”
话音落下，真气接连弥漫，四面八方亮起数道刀光，目标统一，正是被逼到角落的柳桓霄。
眼见刀光近身，柳桓霄不怒反喜。他只是轻轻抬起手，磅礴真气瞬间弥漫开来。压抑感同时出现，夹杂其中，充斥在小小荒庙内，笼罩众人头上。
地上突兀出现白霜，一开始只有星星点点，转眼连成一片，覆盖满地面，并沿着几人脚底，渐渐往身上爬去。
白霜出现那刻，四面八方袭来的刀光如同寒冰遇上熊熊烈火，瞬息之间消弭得一干二净。
书画匠惊恐万分，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眼前两人根本不是什么没入品的初生牛犊，相反，两人修为绝对在一品之上。
小宗师，甚至是大宗师！
“快、快跑！”
“我们不是他俩对手！”
嘶声高吼总算唤起几人理智，但早已迟了。书画匠几人运转真气，发现体内大穴、经脉好似压着一座大山巨岳，别说运转真气，就连轻微动弹都成痴心妄想。
他们死死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双脚依旧挪动不了分毫，牢牢钉在原地，纹丝动不得。
“你说说你们，怎么喜欢插手别人家闲事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柳桓霄笑得无比灿烂，一手抬至半空，一手背在身后。
优雅、从容、轻蔑、不屑。
“兄弟吵闹那是自家的事，哪怕吵吵闹闹，甚至兵戎相见，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