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琛回过神来,看着柳如烟,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他有太多话想问,但最后,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一句有些哑的询问。
“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柳如烟想了想,“二叔何不待万事尘埃落定后,自己问她。”
柳琛垂下眼,衣袍下的拳头握紧又放松。
“也好。”
柳如烟话锋一转,又道。
“二叔,从前如何是两说,玉姐姐如今孤苦伶仃,又面临着诸多困境。”
“若您能出手相助,想必她会很感激的。”
她今日找柳琛过来,也正是为此。
柳琛如何能不知她的意思?
若说先前还奇怪这孩子为何突然找上他,如今只剩下感激。
“烟儿,你说得对。”
“这些年,我一直为当年没能保护好她而自责。”
“如今既然知道她还活着,我定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神色郑重的看着柳如烟,“今日之事,多谢你。”
当年流放的队伍路遇匪患全军覆没,无一活口的消息传回来,他找寻多年,却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接受了真相。
这些年来,他已经将宋玉瑶彻底放在了心底深处,很少再提及,更不会让人去留意找寻。
所以她到了京城,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他都全然不知。
柳如烟笑着摇头,“二叔与我客气什么。”
……
离桑离开国医府的时候,脚才迈过门槛,便听见上方传来一道硬朗的男声。
“离大人。”
离桑脚下一顿,抬头看去,便见牌匾之下宽敞的屋檐处,斜躺着一个人。
他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落在了离桑身边。
“这就要回去了?”
离桑看了他一眼,对边上看守的学生道。
“国医府规定里加一条,不允许攀爬建筑。”
那学生看了拓跋因一眼,点头道,“是,大人。”
被如此明晃晃的针对现定了一条规矩,拓跋因竟然没有半点不满,反倒生出几分意趣。
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不让我爬只需知会一声,哪里用得上这样大费周章?”
离桑道,“一视同仁。”
她迈步往前,并不打算继续滞留,却不想拓跋因长腿一迈跟上她。
“离大人,我这里有几处不懂,想找你问问。”
说罢,他将离桑编撰的那本教材递到她面前。
离桑见他是来求学的,倒也并不吝啬,低头看了片刻,简短精确的开导他的疑问。
学生问课业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两人站在大门的石狮子边上,一个讲解一个听,离得近的自然明白缘由。
但离得再远些,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长街之外,一个巡察的金吾卫远远瞧见这一幕,眼珠子一转,转身离开了。
拓跋因似有所觉,往那边看过去,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往哪儿看呢?”
离桑为他解答完,见他心不在焉,眉头一皱。
没有哪个师长会喜欢听课走神的学生。
“我方才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拓跋因点头,“自然。”
离桑也不管他是不是当真听懂了,将手中的书递还给他,迈步便下了国医府的台阶。
“恭送大人。”
拓跋因目送她离开,悠悠开口拖长调子。
离桑脚下停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高大的男人靠着石狮子,手里握着一本书。
一身剪裁得体的青绿色国医府弟子装束,将他狂傲不羁的气势收敛下去几分,如此看去,倒像个吊儿郎当的世家纨绔。
“今日之事,多谢。”
离桑低声开口。
拓跋因听得唇角带笑,将耳朵凑过去。
“什么,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离桑自然没有再说一遍,这人一向是个打蛇随棍上的性子,惯不得。
她没再理会拓跋因,带着青竹一同踏上了回程的马车。
很快,马车便回到了侯府。
离桑一边往扶风院走,一边出来迎接的红霞。
“阿七回来了吗?”
红霞摇了摇头,“回夫人,没有。”
离桑皱眉片刻,脚步不停吩咐身边的青竹。
“青竹,你去找找她,让她不必再找了。”
若她所料不错,这人怕是找不回来了。
青竹点头,这身出门去寻阿七了。
离桑回了扶风院,花了些时间,将先前三皇子给她的册子的内容,和她这段时间查的东西整理出来,打算明日送到国医府去。
不知不觉一整日又过去了,只觉腹中隐隐有些空乏。
她这才想起,今日从府中忙到医馆,再从国医府忙回来,还没来得及用午膳。
所幸国医府中有茶点,这才让她不至于饿到现在。
她让红霞备了些吃食来,坐在厅堂内的小桌边吃。
瓷勺轻轻搅动甜汤,离桑一边梳理证据,一边吃东西。
不是她有多废寝忘食,而是思绪不能断,不然就得重头再看。
“夫人,侯爷来了。”
外头传来红霞的通报声,离桑眉头微挑,他来干什么?
还没等问出口,便见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挡了她的光亮。
“夫人还真是刻苦,吃饭的时候都不忘研究这些东西。”陆延骁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离桑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将册子合上,抬眼看向他。
“侯爷怎么来了?”
陆延骁迈步进门,站在离桑面前。
“再不来,为夫怕夫人就住在国医府了。”
离桑觉得莫名其妙,一上来就夹枪带棒的,谁又招他了?
陆延骁看她那张平淡冷静的面容,却止不住更来气了。
他特意让人留意国医府那边的动向,却发现自家夫人三天两头的就往那边跑。
“你这几日倒是没少往国医府跑,怎么,那西域蛮子除了你,没人能教了?”
“明目张胆的在大门口与外男拉拉扯扯,我侯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净了!”
离桑眼皮一跳,只觉得原本清甜入口即化的酒酿小元宵此刻索然无味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瓷勺,站起身来。
“今日是如烟身子不适,让我过去替她看看。”
“至于与外男拉拉扯扯……”
离桑嗤笑了一声,“实在是无稽之谈。”
“国医府中拿着教材询问我问题的学生,每日没有十人也有八人。”
“怎么这满京城的人都眼瞎,看不见我与谁纠缠不清拉拉扯扯丢了侯府颜面,唯独你陆侯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