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元回到宫里的时候,正好白芷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到她就急忙凑上来,轻声说:“太孙妃,太子妃娘娘那边的谢姑姑来了,说若是您不忙的话,请您过去一趟。”
戚元上午已经去过一趟了,当然也知道那个时候太子妃忙着见的客人是谁。
东宫这一片地方,萧云庭知道的消息,她必定也会知道。
所以她过去之前就已经猜测到,太子妃找自己应该是跟卢家的事有关。
果然,还没等她行礼,太子妃就已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亲自搀扶她起身:“元姐儿,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不用这么多礼数。”
太子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沉默了片刻,打算开门见山的解释自己这一次找戚元的目的。
毕竟戚元马上就要出远门了。
王鹤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太子妃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王鹤的亲事,王家都未必能做主,一定要经过戚元这一关的。
思及此,她压低了一点声音:“元姐儿,本宫想要给你表哥说一门亲事。”
其实戚元想过太子妃找自己的许多理由,不过这些理由里头,都没有一个是自己想到的。
她不掩饰自己的诧异抬眼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咳嗽了一声,将卢凤仪的事情跟戚元说了。
戚元不置可否。
她能明白太子妃的用心良苦,维系娘家和儿子儿媳之间的关系,尽量给娘家一条好走的路。
事实上戚元也觉得在这件事上,太子妃已经做到了绝大部分的婆婆做不到的事。
那就是给她和萧云庭都足够的尊重和自由。
甚至都能接受萧云庭不纳侧妃的要求。
不过能理解是一回事,她并没有因为能够理解就答应。
等到太子妃的话说完,她也没有犹豫和遮掩:“母妃,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替表哥答应。”
她能帮王鹤决定很多事。
比如说当时东宫出事,她拉着王鹤下水反抗太子。
比如说她决定带着王鹤去出巡。
可这些决定,都是在她能保证让王鹤走的更稳当的前提条件之下得出的。
前程可以当成筹码,反复衡量得失。
哪怕是真的输了,她也能保证让王鹤不吃亏。
但是婚姻不同。
亲事真的很要紧。
她见太子妃皱起眉头,轻声解释:“母妃,婚姻是人生大事,所以我不能擅自替表哥答应。”
太子妃头一次有些不能理解戚元。
她知道,只要戚元点头,不管是王家还是王鹤都是一定会答应的。
在王家的人看来,戚元的话跟圣旨只怕也没什么两样了。
可她也知道戚元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她只能加重了一点语气:“元姐儿,凤仪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一个能够看得清自己的人,太子妃觉得值得拉扯一把。
戚元听懂了太子妃的意思,略微思忖片刻做了决定:“那就让王家办个花会吧。”
她也不瞒着太子妃:“让他们先见一见,也让我表哥自己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太子妃沉默的跟戚元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她心里对戚元有了新的认识。
以前觉得,戚元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
可其实并不是的,戚元不是吃软不吃硬。
她是真的软硬都不吃。
思及此,太子妃带上几分忐忑和不安,踟蹰了一阵子,才轻声说:“元姐儿,凤仪真是个不错的人选,本真的只是觉得这是双赢的局面。”
她的确是想要帮衬娘家,但是却绝不会蠢到塞一个她自己都看不上的人给戚元的外祖家表哥。
戚元嗯了一声,已经领略到了太子妃的意思,便轻轻笑了笑:“是,所以让他们自己先见一见吧,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缘分。”
而后她跟太子妃告辞出门。
天色已经晚了,她站在廊下驻足,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白芷总觉得心里有些害怕,正想要开口叫戚元一声,就听见外面传来罗平安喊殿下的声音。
紧跟着,萧云庭便绕过了影壁,见到戚元之后眼睛亮了亮,脸上也带上笑意,疾步朝着戚元过去,站在她身前的台阶下,笑着问她:“母妃找你过来是什么事?”
戚元低头看着他,他今天穿着一身竹纹束腰长袍,其实男人穿绿色很难好看,可他不同,硬生生的把这套衣裳穿的极好看。
像是山上的翠竹。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戚元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
也同样能看到他眼里的一点担忧。
于是她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去跟你说。”
萧云庭就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能敏锐的捕捉到戚元的情绪。
就像是刚才,他进来看到戚元站在廊下,一下子就觉得戚元当时应当是不高兴的。
他盯着戚元看了片刻,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说辞:“是吗?那你怎么在这外头站着?”
戚元扬了扬下巴:“在看月亮。”
萧云庭已经牵住了她的手,闻言跟着她一起看向天上,果然,月亮正高悬于半空。
他忽然笑了:“跟我来!”
戚元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不过并没有挣扎,顺着他的脚步下了台阶,就被他带着跑了起来。
一路跑到他们自己的宫殿,他带她径直穿越了影壁绕到了葡萄架底下,笑着说:“呐,送你一轮月亮,不必去别处看。”
她就低下头来,一眼看到石缸里倒映着的月亮。
风一吹,吹起一阵涟漪,月亮的影子在里头也摇摇摆摆。
这个人真是很幼稚。
戚元心里这么想,抬眼却看到他清亮的眼睛。
好吧。
虽然很幼稚,可是也是真的很细心。
她知道刚才自己的心情应当是被这人敏锐的捕捉到了。
所以也没什么隐瞒的跟他说了太子妃准备促成卢凤仪跟王鹤的亲事的事。
萧云庭略有些意外:“母妃属意王家?”
这倒是有些意想不到。
他摸了摸戚元的头发,知道戚元的怒气来自于什么地方了。
这个人本来就很护犊子的。
而且对于她来说,亲事不是拿来牟利的筹码。
也不喜欢自己的亲人被人拿来做交易。
他咳嗽一声:“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去跟母妃说,我没有想过亏待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