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过,冥韵是彻彻底底相信了陆倾蝶不是在开玩笑。
她真的是那名扬天下的伏天观的观主。
她真的当属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不。
或许她正是那万人之上的存在。
百姓只听说过她的传说,朦胧中崇拜。
帝王们敬仰、甚至恐惧她。
回府的路上,冥韵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
“蝶儿姑娘,那西凉王为何会如此怕你?”
随后又想到了方才他们的对话。
“听你们的对话,之前便见过?”
陆倾蝶自然知道不该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说出来。
可是事到如今,她不怕事,她更不怕天下大乱。
她要的就是天下大乱。
她回想起游历西凉的那段时光,算的不得美好,也是难忘。
“那时候翁遂衣还不是西凉王。”
她娓娓道来,冥韵听得认真,没有打断她。
“但我已是伏天观观主。”
不知为何,她内心是有一些小骄傲的。
十岁成仙,得了天下第一观的观主之位,和三岁登基有什么区别?
“当时的西凉王……”她思忖着看了看冥韵,生怕这话引起冥韵的伤心往事。
可冥韵好似早已释怀:
“姑娘但说无妨,事情已然发生,有何不能提的?”
看冥韵如此通透,她也放下心中忧虑。
“当年的西凉王将狐族赶出西凉,说实话,这个决定也断送了西凉称霸中原的机会。”
“伏天观从来不问天下事,不管是南决、大燕、还是西凉,每年都会有人派使者去伏天观算上一算。”
“说是算算国运,不如说是得到伏天观的支持罢了。”
“谁不知道伏天观有规矩,那便是永不入仕。”
“说是入仕,倒不如说是永不称帝。”
“那年正巧我赶上了西凉之变。”
“也就是你被先西凉王纳为妃子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带着云山一同前往西凉。
那年的西凉不如今年这般寒冷。
她身着一件单衣,个头不高,面容清秀,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许多人被她天真无邪的面孔欺骗了。
刚踏入西凉这片土地,就被一行人拦了去路。
那行人是一群乞丐。
衣衫褴褛,弯腰驼背,蓬头垢面。
身上散发出一阵刺鼻的气味。
别人见了这群人,都远远的躲开了。
正是这群人中,有一个人最为古怪。
身着绫罗绸缎,眉目清秀俊朗,身材孱弱,但眉眼间有股君王之气。
别人都是灰头土脸,他的脸上却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这个人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清秀少年跟在一群乞丐后面乞讨。
她从怀中拿出一些碎银两放到了为首人的缺了一角的碗中。
少年途径她时,陆倾蝶拦下了她。
少年的眼底有些惊慌,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连退数步。
“你不是乞丐。”
“我是乞丐。”
“你不是。”
“我是。”
“你有帝王之相。”
少年闻言,眼神中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惊恐,连忙将陆轻蝶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拉到一处角落。
“你这是在害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不是乞丐。”
“你是西凉皇族的人。”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究竟是谁?”
“来拯救你的人。”
男子一脸不屑,冷哼了一声:
“你?救我?我一个死去的妃子所生的皇子,被皇后所害,沦落至此,你,拿什么救我?”
男子上下打量着她,衣着单薄,看起来和那群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还死要面子将所剩不多的碎银子给了乞丐。
再看看她身旁跟着的小男孩,年龄看起来稍长一些,看起来也是一副穷酸样。
就这样的人,救他?
怕不是讹上他了吧?
陆倾蝶顺着男子的眼光打量了自己的衣着,并无不妥。
又看了看小云山。
依旧是伏天观道袍。
“没猜错的话,你在宫中并不得宠。”
男子笑了:
“得宠还会来这里乞讨?”
“你要想装路边的神算子,也行,你好歹换个有钱人骗骗啊,你骗我?我可没银子给你骗。”
“你?”她看了看眼前这个身无分文的皇子。
“云山,带他走。”
她索性也不解释,她有一种预感。
这个男子,身上与她是有牵绊的。
她必须救他。
男子觉得有些荒唐:
“就凭你们两个?想带我走?”
说着他就要继续跟着乞讨的队伍离开。
可他双脚好似被灌了泥一般,一步都挪不了。
他愤怒地看向陆倾蝶。
只见陆倾蝶两手负在身后,什么都没对他做。
邪门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信邪。
他将鞋子脱掉,踩在冰凉的地上:
“我还不信了!”
他踩在冰凉的土地上,脚下忽然生出一个个藤蔓,将他的脚腕缠住。
他又瞧了一眼陆倾蝶,眼前的女子依旧什么都没做。
他用力挣脱不得,泄了气:
“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这话是对着陆轻蝶说的。
陆倾蝶微微扬起眉毛,男子脚边的藤蔓悄悄匿于泥土之中。
男子唏嘘:
“你是狐族?”
印象中,只有狐族的人才会有这般法术。
“我只是个小道士。”她如实说道。
“哦,那就是道法咯?”
“可以这么说。”
男子不言语,望着藤蔓消失的地方沉吟着。
“这下可以走了吗?”陆倾蝶轻声道。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云山蹙眉:
“你还讲上条件了?”
观主好心救你,不感谢就罢了,竟然企图谈条件。
人类啊,果然是最难满足的。
“怎么了?”男子撅着嘴:
“你们上赶着要救我,我警惕一些总没错吧?”
“你们无非就是看上了我是皇子的身份才救我,若我是寻常百姓,你会救我吗?那么多可怜人,你们怎么不救他们?”他指了指已经走远的那群乞丐。
云山哑言。
陆倾蝶上前看了看远方的乞丐。
“这世上可怜人千千万,我只能尽我绵薄之力,去救人。”
“他们需要活着,我便给他们生存的生机。”
“他们需要钱财,我便给他们钱财让他们翻身。”
“方才那些人,眼神中已然只想活着。”
“钱财足够,若是给他们谋个生计,反而是害了他们。”
“你不同。”
“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不甘。”
“愤恨。”
“抱负。”
男子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对。
他心怀百姓,一心想当一个好皇子,不图帝位,只想靠着自己的能力让百姓过得更好一些。
可皇后忌惮他。
将他的母妃害死,还将他赶出皇城。
他是恨得,恨那个糊涂父皇。
若不是父皇一时贪图美色,大燕又怎敢向西凉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