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这才觉得云浅浅似乎有些疯魔了,他下意识地反问:“那你不怕张晓飞他主动说吗?你不怕从他嘴里说出更难听的话?”
“怕?”
“他会吗?”
“他要怎么说?他要怎么告诉世人?”
“说他自己主动背信弃义设计杀了云无双?杀了自己的盟主?杀了一直以来对他有扶持之恩的人?却偏偏做事做不干净,让他的女儿留下了?让整个【无双】成为他的敌人?”
“会有哪个女儿是不会想杀仇人的,甚至连真相都帮仇人隐瞒的?”
云浅浅嗤笑,肯定道:“我多少也算是了解张晓飞。他不会做那么蠢的事,他也需要这些伪善的名头。一个自高自大,主动暴露、杀害和自己有着知遇之恩恩人的小人,再加上我父亲颇有威望。”
“最后加在他身上的名头,那可不就是简单的心狠手辣了。”
“一头养不熟的狼,随时能反咬你一口的小人……呵,他张晓飞不是想称王称霸吗?”云浅浅凝眸,好笑道:“如果我死了,那或许由得他收复【无双】,可能算他棋高一着。可偏偏,我活下来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分威望,几分本事!”
“只是他最好别忘了,我不会放过他!我绝不会放过他!”
“我要让他时时刻刻担忧恐惧,不能自拔!我也要让他在痛苦中挣扎,就像我曾经经历的那样!”
“我要他时时刻刻想着他做过的一切!我要在他一步登天时狠狠地拉上他一把,让他永远不能得偿所愿!”
云浅浅述说着,眼神空洞而炽热,仿佛燃烧着不灭的复仇之火,照亮了她脸上每一分狰狞与决绝。
……
王景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云浅浅,话到此处,一直以来冷静的外衣褪去,云浅浅终于在此时毫无顾忌地展露出她的情绪。
“你疯了。”王景站在一旁,目光复杂难辨,半晌才缓缓说道。
他看向此时的云浅浅,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被仇恨彻底吞噬的灵魂。可他却又无比清楚的知道,云浅浅这样的反应,反而才是正常的。
只是……他还是不忍看到云浅浅这样。她格外陌生、冰冷的话语像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切割着他内心的平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悲哀。
“你真的认为这样做能让你得到解脱吗?”王景想这样问出口,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或许,王景自己也知道答案。
云浅浅不需要解脱,在云无双从她面前死亡的那刻起,只有仇恨才能支撑着她所有行动。她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向前,只有向前!那才是她活着的意义。
他明白,此刻的云浅浅已经听不进任何理智的声音,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她的计划也是对的。
可她忘了,相同的张晓飞也绝不可能放过云浅浅。王景不知道之前,云浅浅是靠什么摆脱了张晓飞的追杀,还将司雪拉了进来。
可等张晓飞反过劲来,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的杀了云浅浅!他们能摆脱追杀,运气比实力成分更多,可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王景缓缓叹了一声。也好,云浅浅要彻底保持这样的疯狂也好。也希望这份疯狂,能帮助云浅浅振作。
这样想着,王景的目光掠过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这是【无双】的阵地的边缘,雷影半林。司雪护送他们到达了这。一路上都没出什么意外。
王景知道前面是什么,也知道云浅浅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她就会见到【无双】的其它成员,换句话说,云浅浅现在已经是绝对安全的状态。
一番交谈过后,王景心中十分纷乱,此刻安定下来之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离开,先平静一段时间,然后再想想……没了【无双】,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王景深吸一口气,不再对云浅浅的计划多有评判,平静道:“你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
王景知道在【无双】里,云浅浅也有着自己信任的队伍,起码能保证她以后的安全,至于云浅浅其它的计划,王景不是没有感觉……即使是他,云浅浅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也和他多有隔阂。
之前云浅浅的计划未曾与他告之,之后王景想云浅浅也多有打算。云浅浅既然选择不告之,王景也不想再问,没什么意思。
归根结底,王景和云浅浅即使亲密,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更多。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九死一生保障云浅浅的安全,完成誓言。多的,王景自认为能力有限。
他天性如此,没有那么深的沟壑。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不适合仇恨,不适合搅合进更深的事情中。
同样的,他和云浅浅都明白,张晓飞不会放过云浅浅,更不会放过他。【无双】的人,会尽力护住云浅浅,却不会护住他。
王景也是惜命的,送走云浅浅之后,他自己也该好好想想怎么办。这趟浑水,可不好淌啊。
可即使是自己再朝不保夕,对上云浅浅,王景还是下意识地交代道:“以后……不管怎样。你以后对上他要小心,他那种性子的人……”
“你即使谋划再多,可就像是你说的。你们二者的仇怨,张晓飞再清楚不过。”
“他不会放过你。我怕,那些虚假的名头根本无法阻拦他,他如果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你还是要躲一躲的,暂时别和他硬碰硬。”
王景脑袋一片空白,最后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这一趟副本之行,或许不止是对云浅浅有所改变,就连他……
也似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或许每个人都需要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哪怕那意味着偶尔要戴上虚伪的面具。
一切对于王景来说,无疑变化太快,本来还沉浸在副本中升官发财的美梦中,转头一看,又惹上一个仇敌。
王景说啥了,他啥也没法说,只能自认倒霉。
云浅浅作为一个‘官二代’,朋友遍天下,她有人护着,他可不行啊。
这么算下来,他惹下的仇人也不少。
这下更好了,【云彻】加【何明堂】的人,绝对把他视为头号敌人,如果哪天心情不好联合了,非得给他撕个粉碎一般。
云浅浅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不自主地向前一步。
“你……这就要走了吗?”
云浅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连番问道:“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抛弃?”王景重复道。
这从何谈起?
一说‘抛弃’二字,王景下意识想反驳。可再看到云浅浅的同时,将这两个字眼细细咀嚼。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自己的父母。小时坐在门槛之上,只能在父母身影再也看不清楚之后,才泪眼汪汪地不舍哭诉的自己,和眼前同样脆弱的云浅浅相重合。
云浅浅还在质问着他,身影显得格外柔弱,一双带红的眼睛盯着王景之时,王景就再说不出话来。
对了,云浅浅也没有父母了。
可……哎,王景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沉的“嗯”。
王景觉得有些烦躁,脚步已经不自觉地迈向了离开的方向,每一步都想再逃避着什么。
“你真的这么决定吗?”云浅浅显然无法接受,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快步上前,直接拦住在了王景去路上,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努力在抑制内心的波动。
“你知道的,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复仇。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无关紧要,但对我来说,这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帮我,只有你见证了发生的一切,也只有你能帮我,我信任的,只有你了。”
“我们不是一块逃出来的吗?”云浅浅猛地冲到了王景的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眼中闪烁着倔强与哀求交织的光芒。
王景能理解云浅浅的心情,可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微微低头,任由云浅浅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敢直视云浅浅的双眼,“我很抱歉,但我更愿意远离这一切。”
“我承诺你的,你父亲的。都已经做到了。我现在很乱,我需要自己想一想。”
王景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明确,云浅浅缓缓松开了王景前胸的衣襟,声音恢复平静。
她抬头,一字一句地笑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怕了,是吗?”
“你也被他张晓飞打怕了?你怕再留在【无双】,他第一个拿你开刀是吗?哦,对了……”云浅浅自嘲一笑,“我怎么忘了呢,没有【无双】了,没有【无双】了啊……”
王景沉默,面对云浅浅明显的冷嘲热讽,王景不知该怎么反驳,或许,在潜意识里,他觉得,云浅浅说的也是事实。
说他懦弱,说他不堪大用、软弱不堪也好,他本就是这样的人。现实中,谁敢不怕死地一个人对抗几百人、几千人,那都是骗小孩的。现实如此,王景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可云浅浅显然无法接受,并将王景的退缩,视为另一种程度的背叛。
“可是你忘了,张晓飞也同样不会放过你。”云浅浅话锋一转,声音冷静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直击要害。
“只要你在罗布萨城一日,除非你永远躲起来,不然他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可你真能躲得起来吗?”云浅浅连番质问,“如果你躲藏,就代表放弃了大把向上爬的机会,到时候你的仇家找上门来,那才是真正的毫无反抗之力。”
云浅浅的话语带着几分诱惑,“王景哥哥,体会过高手的感觉,体会过随意一击就无人能敌的快感,你真能再因为一个注定要杀你的人,放弃一切可以对抗他的机会,重新过回以前的日子吗?”
……
她这是……在威胁自己?
王景这才后知后觉地听清楚了云浅浅的话外之意。
云浅浅还在说着些什么,不外乎是如此之类,将他所有的退路一一明确的假设。
现在能阻拦张晓飞的,有绝对实力威压的,也只有【剑锋】。可加入【剑锋】,就代表在司雪的眼中,王景放弃了云浅浅,可明明司雪也同样希望王景能照顾好她,起码不是这样全然的‘背叛’。
王景做了,就代表王景也同样放弃了【剑锋】。当然,王景可以选择其它行会,凭借王景现在的实力,应该也会有人铤而走险。可张晓飞动不了云浅浅,反而会转头第一个对付王景本人。
王景:“……”
听着云浅浅最后连司雪都搬了出来,王景这才真正的感觉眼前人的陌生。
可正如云浅浅说的事实,王景也无法反驳。经历过如今顶峰实力的他,确实无法再心安理得的回到以前四处躲藏,浑浑噩噩的日子。
未来如何,王景也不曾计划。更别说现在,云浅浅这番做派,也让王景感觉到几分真心实意的不适。
一番反驳的话语堵在喉间,这番不适在王景的心中还未来得及消化,转瞬之间,快得像是王景的幻觉一般,云浅浅顿时又变得十分脆弱。
“对不起王景哥哥……你别在意。”
“我只是,我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总之,我不想你走!不想你走!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云浅浅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声和王景道歉。
王景能理解云浅浅的心情,可那番变相的‘威胁’也是实打实的。他此时僵硬着嘴角,的确也很难能够微笑的说一声‘没关系’出来。
最终只能僵硬着脸色,要笑不笑地挂在脸上。
王景如此反应,云浅浅像是全然没有看到,见王景似有动摇,她继续道:“王景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顾虑的事情,我也未曾没有想过,我们都没有退路了。可如果……”
“我们有一拼的资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