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洛阳。
皇城高大巍峨,红墙金瓦,虎卫如林。
乾政殿里,雕龙大柱高达八丈,斗拱穹顶,恢弘大气。
金砖之上,文武百官身着华丽的仙鹤楚服,头戴大楚冠帽。
他们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皆是大楚的栋梁之才。
此刻,洛阳的权贵难得团结一致,他们在集体声讨秦王项济。
“城南施粥,皆是黑米污水,此乃害民之举……”
“洛阳忠臣清官,无数人被秦王屈打成招,此残害忠良也。”
“秦王麾下,飞扬跋扈,圈养死士,乃不臣之人……”
……
众官员你一言我一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河帮被五姓望族的斧头帮灭了,潇湘剑宗犯了众怒,被各大门派所杀……等等等,北疆的势力被敌人几乎消灭殆尽。
官场最讲究趋利避害,这些事就算傻子都看得出,真正动手的人是大楚皇帝,
陛下已经下场消除项济势力,秦王完了。
大臣们害怕的是登基之后的秦王,害怕他成为皇帝,秋后算账。
如今,秦王项济板上钉钉没机会了,这些王侯权贵岂会再给秦王脸面。
此刻是落井下石,见机报仇,几个月的怨恨,加倍奉还。
尤其是五姓望族,他们对北疆势力恨之入骨。
秦王比武,他们输了大量银钱,项济破运河案难道就不破粮商案了?
无数大斗小斗、陈粮霉粮的事被秦王连根拔起,秦王归来几个月,他们损耗不下百万贯。
拿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大殿之上,以右丞相裴温为首,礼部尚书窦远、兵部侍郎卢安国为辅,他们慷慨陈词,将秦王说成祸国殃民之人。
龙椅之上,楚帝眼眸冰冷,帝王之威,口含天宪。
某一刻,圣昌皇帝面无表情,沙哑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起圣旨,革除秦王项济洛阳城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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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东。
天策府。
“行了……行了。吃不下了周老夫人。”
大殿长廊,桌子木凳。
周云的天策府格局相当简洁,东南门进来之后,没有萧蔷,没有垂花门,也没有左跨院、右跨院。
进门一座军营,一眼就看见中堂大殿了。
文魁郎刘仁基跟项将军被周李氏热情款待,天策府大殿已经好长时间没来人了。
没想到一来就是两个大人物。
自从上次秦王驳了皇帝的脸面之后,那些个洛阳官吏就再也不敢来了。
三张桌子上,摆满了天策府的特色菜肴,
北疆薄皮酱牛肉、萝卜炖羊骨、腌马肉,还有北疆的豆腐煮鱼。
除此之外,梅清偷偷说了刘仁基的身份后,
周李氏还将冰库的熊掌跟上好的清河醉,都用来招待这帮子大楚兵卒了。
十几个羽林军的护卫大快朵颐,狼吞虎咽,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怨恨的看了一眼文魁郎:你了不起?你清高?这酱牛肉、熊掌多贵,你知道吗?
项二愣子狠狠的瞪了夫人梅清,仿佛在责怪她将山珍海味都拿了出来。
随后秦王恬不知耻,也加入了吃货大军。
此情此景,周云嗤之以鼻,鄙夷的望着胡吃海喝的秦王项济。
这孙子说白了,就是不相信刘仁基愿意支持他。
皇帝说了他不信,周云说了也不信,
甚至刘仁基这个时候都明牌了,直接带着羽林军项正来天策府吃马肉,项二愣子还是有点不信。
大楚军队将官中,刘仁基的威望太高了。
他本身就是大楚文魁郎,四大才子之一。
更有平洛阳之乱,带残军北上,驱逐北狄大军,稳定太原,重建楼烦关等等功绩。
这样的人,会支持他这个失去皇帝眷顾的秦王,项济觉得不合理。
否则,以项二愣子对杨猛、王武的尿性,这会连心窝子都会掏出来,更别说这些山珍美酒了。
刘仁基眼神闪烁,脸色铁青,这帮护卫如同野猪刨食,太丢羽林军的脸了。
他暗地踹了项正两脚,但后者视若无睹,跟身旁的护卫为了酱牛肉差点吵上了。
“明空啊,叫火房再切六斤牛肉,拿六壶清河醉,别搞得咱们天策南府浪得虚名。”
“让隔壁虎卫军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北疆天策府请不起呢?”
周云面若玉冠,星目中闪过狡黠,大手一挥,上好的吃食管够。
“周兄弟,咱们不是来蹭吃……”
刘仁基还没说完,就被身覆锦衣软甲的周云挥手打断了,
上柱国大将军周云单手举杯,豪迈的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这一顿寒食,就当是为诸位西征践行了,”
“周云祝尔等,建功立业,收复河山。”
自古军人之间的感情是淳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
军卒大多由社会底层构成,他们崇拜秦王在北疆纵横沙场,
尤其是经历过北狄之战的人,更视秦王为天上人物。
校场之上,不少天策府护卫疑惑的望着羽林兵卒,
他们也许不认得刘仁基,但他们认得羽林的甲胄跟旗帜。
这帮子残兵败将,也来投靠秦王了?
是的,残兵败将!在北疆眼里,除了他们,大楚其他都是残兵败将。
李义提着两桶清水,在喂食马匹,阿流斯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气。
最近天策府很压抑,那夜之后,几乎没人再来了。
杜大人在酒街坊被抓,三叔公似乎也被软禁了。
各种官员消失不见,连三教九流也被斧头帮灭了,河帮势力烟消云散。
如今,天策府在洛阳,可以说是孤寡势力。
大殿长廊。
酒过三巡之后,羽林兵卒大多喝过头了,他划拳吆喝,不少人醉的七荤八素。
长廊尽头,刘仁基跟周云碰杯,小酌一口,
前方秦王喝醉了,搂着两个雄壮的洛阳子弟结拜,跟士卒们打成一片。
打从刘仁基进门,周云就看出来了,刘仁基有话要说。
秦王在最好,不在也没关系。
反正他要说的话,估计秦王也听不懂,周云在就行了。
“周将军,这次西征,仁基希望上柱国能帮衬一二。”
“呵呵……”周云笑着喝了一口,清河醉越来越纯了,
不得不说,北疆楚人在大环境安定之后,无数技术突飞猛进。
“仁基兄放心,本将会给李兴军令,一切听从雍州大都督的安排。”
“如此,仁基谢过周将军。”刘仁基恭敬的行了楚礼,有龙骧军配合,西征大军实力将上一个台阶。
“本将此生有幸,能带大楚最精锐的军团出战,此番必大破灵武,杨我大楚国威。”
闻言,周云笑了,笑的耐人寻味,他淡然的道,
“仁基兄难道觉得,西征吴元昊很简单?”
在刘仁基疑惑的目光中,周云在桌子上摆下了几粒花生米。
文魁郎刘仁基不知道很正常,很多事情,尤其是年岁久远的,有信息障碍。
大楚皇帝将很多真相压在了水面之下,周云有强大的间谍部队,对天下局势自然了如指掌。
聪明人说话是很舒服的,周云只是略微几句,刘仁基就知晓了其中的难度。
吴元昊叛楚长达二十几年,当年若不是大楚监军要逼死灵武吴家,他们也不会反。
这二十年来,吴元昊每日都在为大楚讨伐他而准备,
灵武周边依照山势之险,建立了两道长达几十里的防线。
内中乌堡纵横,兵马精良,虽然贺兰山吴氏只有三万多嫡系,甲胄、器械也缺乏,但想要攻陷他们,绝非易事。
“这是一场持久战,水无常势,兵无常形。”
“仁基兄戒骄戒躁,切勿急功近利,稳扎稳打,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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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御书房。
魏公公眼里闪过担忧,楚帝最近劳作的时辰越来越长,这不是好现象。
正当红顶大太监想要劝说几句时,一股强大的威压出现在御书房的黑暗角落深处。
有个小黄门接过了纸条后,呈给了魏公公,而当魏孝贤踏上玉阶时,那股威压已经消失了。
御台之上,楚帝批改了一份关于运河的奏书后,才缓缓打开楚纸。
“水无常势,兵无常形……”
“戒骄戒躁,稳扎稳打……”
楚纸上的事,圣昌皇帝一目十行,一切都很正常,似乎平静如水。
但楚帝觉得不对劲,就是一切太正常了,他才觉得不对!
刘仁基进了天策府,项济、周云并没有动作,这到底是何解?
窗外园林,一只燕子在哺育小雏鸟,叽叽喳喳,传入御书房。
楚帝思索良久后,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太多疑了。
他叹息一声,沙哑的道,
“魏大伴,将洛阳的那些布置撤了,羽林、龙骧过了潼关后,各路兵马都回去吧。”
“那个时候,秦王没机会了,就算有卧龙周云也不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