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6 章 黄天对斩浪
黑夜。
烈火。
洛阳城东,大院高墙之间,
浓烈的火光下,一支数量不少的队伍,正向前移动。
情况有异!
朱雀门出大问题了。
原计划这个时候,应该打开的朱雀门,此刻却毫无动静。
赵王府几里外,前方的马车都停下了。
几百名武川镇家眷,皆是目露疑惑,眺望一两里外的巍峨城楼。
此刻,帝都洛阳,繁荣鼎盛之象,似乎一夜之间毁灭。
到处都在拼杀,到处都是火光,无数坊市被殃及池鱼,整个洛阳,一片火海。
东城的各个街道上,大楚官军跟武川系兵马,在全力争夺据点。
远方,朱雀门上,兵卒无数,
楚军旗帜飘飘,赵王府的人,好像没有成功。
周老夫人抱着两个孩子,亲昵了小孙儿的额头。
她枯槁的手松开了,眼含泪水,叫来李义,交待了后事。
若是朱雀门打不开,就带着两个孩子单独离去,从别的城门出洛阳。
战马之上,李义面容严肃,行军礼后,目光炯炯道,
“老夫人放心,我武川兵卒天下无双,开城门的兵,一定会成功的。”
可似乎是为了刺激周老夫人,前方好消息没来,后方坏消息倒是来了。
赵王府队伍尽头,异变发生了。
天青街被突破,昔日宋国第一神将,大鹏项盖杀来。
烈火长街,宝马金甲,一戟杀出,万夫不挡。
项盖身后不远,呐喊声如同海啸一般。
层层叠叠的楚兵,一眼望不到头,红色的兵卒海洋向赵王家眷涌来。
不用说,大伙也明白,赵王府的防御出现了大漏洞,洛阳兵马已经杀来了。
不过武川兵卒也不意外,这里毕竟是中原,是大楚洛阳,皇帝的力量是无限的。
队伍里,不少女眷急躁起来,引起一阵骚动。
她们望眼欲穿,若是朱雀门再不开,不用等明天洛阳大军合围。
今夜,赵王府的家眷就会被身后项盖,赶尽杀绝。
周老夫人马车旁,一员身形巨硕的猛将等不住了。
侯莫陈崇眼神一狞,气血之力蓬勃而出。
西域马宝人立而起,十七营统领挥舞青铜长槊,马蹄溅土,奔向队伍后方。
周老夫人的马车上,小绿跟所有人的一样,惊慌失措的看着侯莫陈崇离去。
橘黄色的火光下,项盖雷公丑脸,若隐若现。
他马跨赤影,手持方天画戟,战场无一合之敌。
感受到侯莫陈崇猛烈的气息锁定后,
项盖不但不怕,反而一脸享受的笑了,放肆狂笑!
“侯莫陈崇?天下名将?赵王气吞山河,平定中原时,可曾想过今天?”
“盖做梦都不能理解,有一天,老子成了楚军,你们成了贼军,哈哈哈!”
西域战马上,面对项盖的嘲讽,
侯莫陈崇引槊指着项盖,怒不可遏道,“两姓家奴,休要多言,手底下见真章。”
繁华鼎盛的洛阳,似乎陷入了盛极而衰的怪圈中。
东起朱雀门,西至延平门,几十里洛阳,化为了兵灾的世界。
可令人奇怪的是,平赵大军明明在洛阳东城,
但城南、城西也着火了,甚至城外二十二坊竟然也燃起了大火。
整个洛河之畔,火光滔天,无数蛀虫趁机出手,洗劫洛阳的泼天财富。
王府北院完全烧了起来,梁木烈火滚滚。
盛极一时的赵王府,随着这些火焰,消失在大楚的历史中。
东院望楼转角,两员大将正全力搏杀,不,准确来说,侯莫陈崇在全力抵抗。
侯莫陈崇生于北疆,本是武川镇后营子弟。
边镇这种地方,少年武者基数大,几乎人人习武,总要出现那么几个变异的。
侯莫陈崇就是其中之一,他十六岁便突破宗师,随后带着十七营屡立战功。
其青铜长槊融合了武川镇系统性的武学。
槊法锐利无比,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放眼天下,侯莫陈崇在战场上,已经鲜有敌手了。
就算是突厥名将海山、杨豪,他都有一战之力。
可惜,他面对的是项盖,天生大宗师,宋国大鹏项盖!
六芒星打法,此刻却恰恰成了侯莫陈崇的短板,跟这种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打,要像黑蟒、童虎那样拼命才行。
战场之上,他被全面压制,御前中郎将始终在得意狂笑,
方天画戟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比青铜长槊高出一个档次。
朱雀门不远,战场对赵王府极度不利。
侯莫陈崇被压制,长街上也到处是敌军,武川镇雄兵虽然强悍,但敌人毕竟太多了。
赵王府几十辆马车上,周老夫人跟明空、小绿等大量家眷都面露焦急。
朱雀门还没有打开,难道天不佑赵王?
忽然,黑夜中,一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哒-哒-哒-哒……”
小绿余光一闪,接着目光呆滞。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开心坏了,可想开口喊,却鬼使神差的没叫出来。
远方,两员大将戟槊对拼,火星四溅之际。
一匹西域快马,踏泥飞溅,极速靠近项盖跟侯莫陈崇。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这匹战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某一刻,战马之上的人,猛然横刀。
那是一柄巨大的关刀,月光下,刀锋泛着幽寒。
“斩浪!”
空气仿若静止,这一刻太快了。
马势、人势、刀势,三势合一,加之是偷袭,这一刀简直惊艳了朱雀门。
项盖在最后关头,感觉到了一股洪荒猛兽般的气息。
那种可怕的煞气,比他见过的任何敌将都要猛烈。
千钧一发之际,大鹏项盖强行运转气血,方天画戟从背后扫出,迎接偷袭者。
“铛!!!”
刀戟碰撞,嗡鸣不止,一股强大的音浪震开,令几百步内的楚人耳膜欲裂。
方天画戟震颤不停,大鹏项盖目眦欲裂,
这一刀的威力,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任何人。
可正是这个浓眉大眼的偷袭贼人,也激发项盖的凶性。
大鹏一声怒吼,不顾自身筋骨损伤,气血宛如熔炉,方天画戟全力爆发,疯狂乱舞。
“黄天扫荡!”
战场之上,尽管关刀猛将跟侯莫陈崇抓住机会,企图杀掉大鹏项盖。
“铛-砰-铛-铛……”
可一阵激烈的搏杀之后,项盖还是找到机会,脱离了两大猛将的夹击。
黑夜,烈火,
洛阳长街,漫天火灰。
大鹏项盖,横戟跨马,气喘吁吁,目光阴冷的扫视眼前两人。
下一刻,大鹏就像看见猎物一样,狞笑道。
“嘿嘿嘿……来者何人?项盖戟下不杀无名之将。”
前方几步,西域马,长关刀,
武川大将气如山岳,挥刀指着项盖道。
“沃野镇,影卫左将李昂。”
说完这句,浓眉大眼的李氏大将,转头对着侯莫陈崇道,“猴子,带老夫人跟公子走,朱雀门我们拿定了。”
闻言,侯莫陈崇有些迟疑,
他倒不是觉得朱雀门拿不下,而是赤虎能不能扛得住大鹏。
“放心,有本将在,他过不去。”
听到这句,侯莫陈崇再不走,就是不尊重李昂了。
作为最初元老,武川镇五兽将之一,赤虎的地位,一直在顶端,
就算侯莫陈崇已经是青年一代名声最大的了,但跟老一辈的赤虎比,还有很大差距。
长街之上,马蹄扬起,侯莫陈崇行军礼后,策马离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上的两员对峙的大将。
不知道为什么,侯莫陈崇觉得赤虎的气质变了。
如果说以前李昂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那么此刻,赤虎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座沉稳的大山,
有点像如今云都山城守将,梅朝方的感觉。
西域马四支雄健,侯莫陈崇横槊而行,甲胄响动,迅速来到马车队伍。
嘎叽嘎叽的刺耳声,响彻长街,朱雀门还未开,但侯莫陈崇选择相信赤虎。
老夫人的马车上,小绿看见赤虎后,眼里全是泪花。
她想要下车,却被李义一把拉住,按在马车里。
“姐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今夜先逃。”
“他伤好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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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隍庙。
一间西侧的小院子里,披头散发的长老眼眸呆滞,
他愣愣的看着胸口的匕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匠帮主从木盆里拿出葛布毛巾,擦了擦身上的血迹,不慌不忙道。
“你说错了,我们不是同行,你是细作,我是武川斥候。”
“主公除了暗卫之外,还有一支军中子弟组建的影卫。”
小院子里,老树下,烛火照纸窗。
一个高大的黑影,被拔出匕首后,缓缓倒下。
于此同时,院子中出现怪异的口哨声,如同一阵阵特殊鸟鸣。
不一会,落阳城南各个角落里冒出无数杀气腾腾的楚人。
有乞丐、有小贩、有柴客、还有屠夫,他们从各个角落,向城隍庙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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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朱雀门。
皇城司几十名武太监,完成任务后,嬉笑着从三尺城道下来。
此番剿灭赵王势力,不知道得出多少好东西。
有道是,一鲸落万物生。
赵王府的财富,可抵得上几郡之地。
他们已经在谋划,后续的抄家里,他们要得什么东西了。
正当那个气质阴郁的九品太监洋洋得意时,
黑夜中,寒光一闪,一支破甲利箭飞逝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皇城司武太监在一瞬间转头,并用手接住了这支利箭。
他嘴角冷笑,讥讽前方看不见的敌人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爷可是暗器的祖宗。”
可这位武太监话音刚落,黑夜寒光一闪。
一支锋利的羽箭,刺穿了他的喉咙。
阴郁的武太监不敢置信,这支箭太快了。
力量仿佛被抽空,武太监脚一软,从城道上滚下来。
石板上,武者生命力顽强,他的脚一直在抽搐,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弥留之际,他看见了漫天的箭雨,一个个朱雀门守卫从城墙掉落。
黑暗中,冒出无数手持连弩的精锐死士,他们五人一组,配合娴熟。
一只只重脚,在武太监的身上踩过,似乎没人关注他死了没有。
“呲……呲……呲!!”
刺耳的木轴声,在朱雀城门洞回荡。
不多时,武太监的尸体前,一辆辆马车,碾过城门洞的车辙路,离开洛阳。
一阵烟尘滚滚的喧嚣之后,赵王家眷撤离完毕,朱雀门渐渐归于沉寂。
可令人疑惑的是,上百名武川雄兵依旧在控制城门。
小片刻后,朱雀门外,黑暗的地平线上,火星如龙。
洛阳城外,大地震颤,铁骑的轰鸣声,响彻东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