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9 章 小道消息
洛阳城,左牛卫暂时接管了明德门附近。
尽管城南这两年发展迅速,但小门小户依旧占了大半。
崇业坊,怀远街深处,
这里到处是大乱后的痕迹,十几个身着制式葛布甲的楚兵,正在清理一栋民宅。
他们前方不远,临街的几处宅屋都化成了焦土,城南一片狼藉。
这间民宅,不少农家兵卒都是吐着出来的,
太畜生了!这儿依附权贵的兵卒,全是禽兽。
民宅楚户遭了大难,汉子被杀,两个女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弱者愤怒,抽刃向更弱者。
宗族佃户长期困于等级森严的豪门大族,尊严被践踏的厉害。
他们见过豪强奢靡,见过豪强威势。
虽然是个奴隶,却把自己当成了豪强的一份子。
洛阳动乱之夜,王法枷锁消失,他们自然兽性爆发。
小院子里,牛卫队官是个农家中年粗汉,
他去过登封战场,混了点功劳。
此刻,他嫌弃的捂着鼻子,有些无奈的吐槽:
这几天,全是清理这些东西,别特么搞出瘟病了。
正当他思索,那个蹩脚医官喜欢喝酒,该带点啥酒,心疼银子时。
左牛卫兵卒全麻子,贼头贼脑的靠了过来,
那神态,三分像贼七分像盗,一看就知道不正经。
“麻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特么吓人。”
院子里,大板车已经堆满了尸体,几个汉子捂着口鼻,‘嘎叽嘎叽’的拉去大街,集中火化。
全麻子环顾左右后,拉着队官来到墙边,神秘兮兮的道。
“头,咱有些下九流的人脉,黑道上说,三天后,赵王影卫要全力营救明空小姐。”
说完,麻子见队长还不夸他,又加了一句,“道上说,是不计代价的那种。”
太后的事虽然没公开宣扬,但军队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鸟事吧,几万牛卫都觉得不地道。
圣武皇帝半壁江山都是他兄弟赵王打的,
如今灭赵就已经很不讲良心了。霍太后还搞这个事,太下作了。
现在楚军是一点脸面都没有,被李信冲垮就够耻辱了,
刀剑打不赢,还用家眷威胁,真是丢人。
难怪老祖宗有句话,仳鸡司晨,国破家亡。
当然,小队官思索的重点不是这些,
而是这个消息,到底怎么处理。
小院篱笆墙根,队官拍了拍全麻子肩膀,
咂摸了一下嘴巴,询问道。
“确定是小道消息,大伙不知道?”
“瞧你说的,老子江湖线很密,这可是个立功的机会。”全麻子仿佛受到了侮辱,有些生气甩开队官的手。
“哼哼……机会?你太年轻了。”中年队长已经过了憧憬出人头地的年纪,
尤其是这次灭赵,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大楚王朝,那是一点人性没有。
队官转头,叮嘱全麻子道,“咱们队没听到啊。谁知道谁报。”
“为什么呀!”这么好的露脸机会放弃,全麻子眉头紧皱,他很难受。
可下一刻,队官的话,让他如坠冰窖。
“消息要是假的,咱们就是影卫帮凶,散播谣言。最近洛阳灭族还不够多吗?”
“消息要是真的,咱们就是心思不纯,勾连江湖,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洛阳城南,到处是焦黑的宅院,
崇业坊,怀远街一带,
大火后的惨状随处可见,至少有四成房屋要重造。
小院墙根,队官就像对待弟弟一样,
搂着全麻子,掏心窝子道。
“我们……只是贱民!功劳咱们也配?”
“赵王都倒了,那是皇帝起于微末的兄弟啊。咱们都是蝼蚁,能干好这份差,就是祖坟冒烟了。”
--------------
洛阳,一间酒坊密室里。
七八个身覆皂衣、腰配长刀的小旗兵,面色凝重的在商议什么事情,
皇城司人员众多,其有职者过万,编外人员足足数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无论在哪个群体里,二八定律永远存在。
小旗官赵楚忠,就是皇城司里,一个在底层摸爬打滚的刀客。
他少年突破七品,如今八品数年,可惜没什么人脉。
只能窝在永安坊百户麾下,混个小旗官。
“忠头,这事咱们报不报,过几天,周尚书府肯定是一场血战。”
“是啊,北兵悍勇。如今抓了赵王的母亲跟妹妹,影卫肯定要拼命的……”
……
酒坊密室里,众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对黑道上武川人的消息极为重视。
赵楚忠长马脸、丹凤眼,他瘫在角落里,无奈的捂了捂额头。
这个事很难办,办好了也许是大功,办砸了灭九族都有可能。
曾经陌上少年客,如今胡子邋遢汉,赵楚忠早不复过去的俊朗了。
漆黑的密室里,烛火摇曳,
赵楚忠的长脸若隐若现。
某一刻,他摸了摸胡子,长叹道,“窑子,苟旗官应该比我们眼线多,他知道吗?”
唤作窑子的皇城司小吏,一看就是柳楼老手,他眉头紧皱,回答旗官。
“那条狗走了,千户把他调去运河查船去了。”
运河查船?!
赵楚忠不禁嗤之以鼻的冷笑两声,
查船是假,逃跑是真。
这些年,皇城司是多做多错,一直做一直错。
立功没奖赏,杀敌不升官。可特么要敢犯错,撤职却是按规矩来。
如今啊,皇城司高位都被那一群太监把持了,
他们大量安插子侄,弟兄们都没盼头,混日子的越来越多。
天下第一司,威压江湖,早已经是过去了。
突厥死士、高句丽天阴兵,压皇城司一头多少年了。
更别说北疆暗卫、影卫,他们悍不畏死,高手众多。
“哎……咱大通街小旗而已,人微言轻,担不起责,就当不知道。”
“忠头。这要是真的,八日晚上,千户肯定要人手,咱们去不去?”
“去个鸡毛,北人骁勇,咱们也配交手?让勋贵去。哥几个想办法调离吧。”
---------------
延庆坊,琼宇楼。
天上瑶池阁,地上琼宇楼。
作为洛阳城中第一名楼,来往于琼宇楼的那自然都是达官贵人。
琼宇楼前,一辆辆名贵的檀木马车,排成长龙,
黑衣车夫低头哈腰,偶尔有老爷们的赏赐,让他们欢喜良久。
尽管洛阳大部分地方还是一片焦土,无数楚人百姓露宿街头,风寒、疾病者数以万计。
可琼宇楼,依旧是灯火辉煌,一派鼎盛。
自古达者,为彰显尊贵,无所不用其极。
琼宇五楼天字号雅间,如今已经被全部定下,
数万贯一年的费用,帝都权贵却趋之若鹜,皆以上五尊为荣。
马大人自陈留来,入京补六品巡坊查司衙总官,
今个本想看看琼宇楼五层的各家花魁,结果连门都不让进,说他不够格。
于是乎,一身黑色锦衣的马大人,只能三楼开个雅间,观赏大堂歌舞。
还别说,这异域胡姬,就是比楚女来的火辣。
琼宇楼设计独特,五层都能看见大堂,
若是打赏某个胡姬,可以直接从楼上丢下银钱,伙计自会给官人念牌。
正当马大人满眼糜糜,看的浑身燥热时,
一个司衙副官火急火燎的来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副官浑身大汗,气喘吁吁,喝了一口茶水,缓和后才道,
“刚刚几个点子说,洛阳黑道暗流涌动,北地高手欲要三天后,救赵王家眷。”
副官说的十万火急,可马大人就跟没听见一样,
他悠哉悠哉的随着胡姬节奏,露出那种不可描述的神态。
良久后,他很惊讶的看着副官,不解道,“还有事?”
闻言,副官不禁愣住了,这特么天大的事啊,马大人就不放眼里。
雅间里,他低头半天,才犹犹豫豫道,“大……大人,这事咱不……”
‘啪’的一声,马大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他轻蔑的看了一眼不懂事的副官,勾勾手指,
后者附耳过来后,他才幽幽的道。
“皇帝、太后跟赵王,那都是天上人物啊。”
“哎约喂,你算什么?咱算什么?拿着几十贯的俸禄,拼什么命嘛!”
副官被马大人说的头头是道,难怪这个小地方的官员,能混进洛阳来当六品大员。
这可是很多人洛阳本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说了几句后,马大人看了一眼还算忠厚的副官,
他对伙计挥了挥手,叫加了一副碗筷。
在副官百般推辞中,马大人放荡不羁,无所谓的道,“择日不如撞日,老姜啊,这雅间贵着呢。”
坐在檀木椅子上,摸着能照出人影的漆木桌子,
老姜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马大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不着痕迹的给老姜多点了两个菜。
某一刻,欣赏胡姬热舞的巡防司衙副官看的兴起时,
马大人像是自言自语,鬼使神差的说了几句。
“这皇帝啊,居于深宫。也就一个人,能管得了多少?”
“还不得是咱们这些小官忙前忙后,咱们不能担风险,要是官丢了,谁来给陛下分忧啊。”
“该不知道,就不知道。咱报上去,不是在给上头找事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