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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孩有记忆开始,她的生命中便有了四个声音。

妈妈的声音,总是陪伴着她入睡,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姐姐的声音,总是会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给她讲外面世界的广阔,讲海是多么美丽,天空怎样湛蓝。

杏,虽然她的声音总是透着不耐烦,却又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对大家的关心。

最后,是小梦的声音。

每一晚,她都会进入那个梦一般的空间,那个光点会本能一样的凑过来,围绕着她,用稚嫩的意志与她交流。

女孩儿会耐心的教它语言,会学布洛妮娅那样给它讲外面的世界,有时还会把它当做树洞,把隐藏在心中的小秘密,不想告诉妈妈和姐姐的小心思,全都说给它听。

“小梦,希儿比你要大,所以要叫希儿姐姐哦。”

[姐……姐……]

“草莓蛋糕真的好好吃啊,好想再吃一次,但是妈妈和姐姐赚钱很难很危险,希儿要做乖孩子,不能给妈妈和姐姐添麻烦了。”

[……]

“今天妈妈带回来好多糖果,虽然杏嘴上说要抢我们的,但是却偷偷分出来两份藏在希儿和布洛妮娅姐姐的枕头底下呢。”

“布洛妮娅姐姐也把她的糖果分给希儿了,大家都这么照顾希儿,希儿一定要更努力才行。”

……

时间一天天过去,女孩儿也在慢慢长大。

因为没有灾变能适应性,她一直主动担负着照顾更小孩子们的职责。

也许是少女本身善良温柔的人格魅力使然吧,孤儿院收留的孩子,无论性格如何,经历怎样,在见到她时都会乖乖的喊一声希儿姐姐。

可……在女孩儿八岁那一年的某一天,妈妈突然消失了。

她跑遍了她所能想到的每一个地方,跑遍了她所能去到的每一个地方,却找不到一丝妈妈的痕迹。

她跑去问姐姐,11岁的布洛妮娅只是抱着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水,抱得很紧很紧。

她乖巧的不再问了。

夜晚,她再次来到梦的花园。

但她坐在秋千上,就那样呆坐着,一言不发。

原本澄澈的天空笼上了一层阴霾,似乎在昭示着她的心境。

光点停留在不远处,或许是感受到了女孩儿的心,哪怕它并不理解何为忧愁,何为悲伤,却依旧乖乖的沉默着,等待着。

“小梦……”

听到女孩儿的呼唤,光点缓缓靠近,落在了她的肩上。

“妈妈……是不是不要希儿了?”

“是希儿不乖吗?还是因为希儿太弱了,没办法像姐姐那样帮上妈妈的忙?”

秋千轻轻的荡着,抓住绳子的小拳头却攥的很紧。

“要是希儿……也可以像姐姐那样强大……”

眼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从眼角渗出,滑落……

她将小小的脸庞埋进腿间,低低的呜咽。

光点安静的浮在那里,无声的聆听。

哪怕明知它不会安慰,可只要它在这里,女孩就会感到内心好受许多。

至少……还有一个它,可以听一听,她毫无顾忌,不必去强装成熟与坚强的声音。

去听一听,一个八岁的女孩,最放肆,最真实的,本来的心声。

但这一次,出乎她意料的……

[姐……姐……]

[不……哭……]

稚嫩的,磕磕绊绊的声音,让女孩儿无比惊讶。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梦已经会传达一些简单的含义,甚至会安慰她了。

“小梦……谢谢你。”

女孩用两只手的手背擦掉眼泪,努力的挤出笑意。

嘴角努力的挑起,却怎样也无法将泪痕截断。

光点不再言语。

它无法理解……

时间继续流逝。

眨眼间,又是四年过去。

女孩儿依旧每晚来到梦的世界,坐在秋千上,小脚丫轻轻的抚着花瓣,视线跳着远方迷蒙的边际线。

但她已经很少将秋千荡起来了。

“小梦,最近外面越来越乱了。”

“镇上卖面包的阿伯,听说被一群士兵活活打死了,只是因为那些士兵嫌他烤的面包有点冷了。”

“那个阿伯人好好的,明明自己家里的面粉都不多了,前几天卖面包的时候还笑着给我多装了两块……”

女孩儿的声音哽住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因为这样的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多了,她慢慢的学会了控制自己不去流泪。

但悲伤不会凭空消失,它被女孩儿用那双纤细柔弱的手小心翼翼的包装了起来,藏进了心灵深处的海底,无声无息。

光点依旧漂浮在那里,与以往并无不同。

它无法理解……

“小梦,昨天布洛妮娅姐姐又是从后门偷偷回来的。”

“她身上……多了新的伤口。”

“可今天,她却笑着跟我说,她杀死了一只戒约初级的畸变生物,赚了好多钱,可以让我们都吃到一个蛋糕那么多。”

“……”

“小梦,今天有一群强盗抢劫孤儿院,他们里面还混着穿着铠甲的天命教会骑士。”

“杏为了保护大家,受了好重的伤,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看到布洛妮娅姐姐给杏包扎好伤口之后,一个人躲在自己房间里偷偷的哭……”

“……”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这一天的夜晚,少女端着一碗热汤,来到了布洛妮娅的房间门口。

可她刚想敲门,抬起的手却因屋内的声音僵在了半空。

“消息……可靠吗?”

“嗯,那个人和妈妈是老相识,他的情报太可能会有错。”

“天命教会……不,整个源大陆,都会被这场变动波及。”

“逆熵已经拉拢了所有能够联合的势力,也不再隐藏,即将和天命殊死一搏。”

“如果能赢,未来,便是光明。”

“可若是失败……”

“包括妈妈,我们,还有所有人,都会死,死在教会无药可救的统治下,对吗?”杏替她说完了这句话。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去了。”

“虽然这么说很不爽,但和我不同,你的实力,足够帮上妈妈了。”

“那你们呢?”布洛妮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激动。

“如果我走了,你和希儿怎么办?!孤儿院怎么办?!”

“我答应妈妈的……一定……一定会保护好大家……”

“哈?!你是看不起我吗?!”

“我告诉你!就算你走了,有我在,没人能踏足这里一步!”

“……”

后面还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她已经转了身,默默的走向一片漆黑的夜色……

……

梦的世界中,少女坐在吱呀作响的秋千上,昏暗的天空下,她低着头,呆滞的凝视着脚下那团皱巴巴的花朵。

“小梦……”

一如既往的,光点来到了她的脸旁。

少女咬着唇,身躯微微的颤抖着,声音也在一起颤抖,沙哑。

她最终,还是没能将泪,封禁在框中。

“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一年,她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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