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程思宁便去了楼上卧室，洗完澡，换好睡衣，她抱着手机到落地窗边再次尝试打小姨的手机，还是空号。
小姨夫的倒是能打通，可始终无人接听的状态。
她定了下，编辑了条短信给小姨夫发过去。
【小姨夫，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爸妈的忌日了，我怀孕快生了，没办法回冰城看他们，麻烦告诉小姨一声，让她有空的话去墓园看一下他们。】
一个小时过去，小姨夫也没有回复。
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程思宁心里依然很失望。
这是她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可他们的眼里只有钱，吞没了爸公妈妈的全部赔偿款不说，还把年仅十岁的她扔进了福利院，甚至当年连葬礼都舍不得给爸爸妈妈办。
墓园，墓碑那些还是纪老太太让人后来给补办的。
私家侦探的话本来就让程思宁心里很难受，这么半天又等不到小姨夫的回应，低头看着自己肿胀的脚丫，想到最近几次去产检，别的孕妇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她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如果爸妈还活着，他们一定也会陪她产检，陪她生产，陪她坐月子。
可他们已经不在了，她也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这几天里，半夜总莫名其妙地醒来，情绪也特别低落。
纪少衍处理好工作进来卧室，就看到程思宁站在窗边低低的抽泣着，声音很小，小肩膀一颤一颤的，哭的很伤心。
他看了几秒，淡然地去了浴室。
没想到从浴室出来，程思宁竟然还在那站着，隐隐的还是能听到她的抽泣声。
死女人，泪还真是多。
他望着她的大肚子，心情一阵烦躁。
“纪总，您让我查的那些事，已经有结果了，跟上次一样，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老夫人和程小姐的奶奶并不认识。”
耳畔再度响起薛立的声音。
再看程思宁纤细的身影，纪少衍闭眼捏了捏眉心的位置。
老太太年轻时雷霆手段他不是没见识过，父母去世那年，他才不过十二岁，哪里撑得起偌大的纪氏，姑姑当时是还活着，可她就是一个只会刷卡的大小姐，生意场上的那些事，她根本一窍不通，老太太又一下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生生病倒了，连着昏迷了好些天都没能醒过来。
那些老股东们见此情况，一个又一个地琢磨着后路，联合着外人接连挖走了纪氏好几个大项目，一度要把纪氏掏空，他和姑姑当时甚至都做好了破产的准备，可老太太醒来后，硬是一个人力挽狂澜，将已四分五散的纪氏给救了回来。
而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老太太参与过纪氏的任何事。
那么短的时间内，做那么多事，事后又将那些叛变的老股东们一个个踢出纪氏，还让他们永远无法在帝都的商圈里立足，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就连姑姑，当时也被吓到了。
所以，以她的本事，要抹去和程思宁奶奶认识这件事，易如反掌。
老太太对程思宁的种种好不是真心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是讨厌程思宁的，纪少衍一早便看出来了，但纪家和程家……
冰城，帝都。
何止是几千公里的距离。
纪少衍思忖着危险地眯了眯眼朝落地窗的方向走去，女人哭的专心，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眼神不经意地扫到她细白的小腿，肿胀的有些吓人，嘴角抿了抿，他开腔道，“没完了是吧？”
低醇的声音线，其实很好听，只是太冷了。
程思宁心里本来就压抑难受，眼泪瞬间落得更凶了，“用你管，不想听可以出去！”
已经要生了，她更不会怕他了。
死女人。
纪少衍目光森冷地睨着她，“程阿丑你是不是以为现在我拿你没办法？”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
程思宁咬着唇瓣仰头，一双泪眼痛苦地看着他。
落地窗这里灯光没有那么亮，但纪少衍视力极好，他清楚地看到她红肿的眼睛，还有她悲凉的眼神，她看起来那样脆弱，仿佛随时都要碎掉了。
“纪少衍，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会欺负人？”程思宁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我告诉你，如果我爸爸还活着，他看到你……”
气急攻心，她呼吸一下变得很急促，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似的，虚软的她一度要站不稳脚跟。
发觉到她不对劲的纪少衍伸出手欲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不用你扶。”程思宁闭眼调整着呼吸，声音里的哽意严重，“今晚我去睡书房。”
她说完，摸索着扶着墙壁往门口的方向走，再跟他待在这个房间里，她一定会窒息。
她是倔强的，纪少衍知道，但看她站都要站不稳了，竟还要这么逞强，他咬牙一把拽住她，俯身强行抱住她将她放在了大床上。
“好好给我在这待着！”
程思宁才不想听他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程阿丑！”纪少衍大手摁在被子上，厉声叫着她，“你是不是非要闹到把老太太吵醒才甘心。”
“呵。”程思宁无语地笑，究竟是谁在闹？！
她怔怔地看着他，“是不是现在我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
纪少衍，……
他凝着她红肿不堪的双眼，忽而想到了什么，“你父母的忌日到了？”
他不提还好。
他一提，程思宁的眼眶里很快又被泪水充满，她别过脸，轻轻地嗯了声。
纪少衍默了几秒，薄唇没什么情绪地道，“我会安排人去给他们扫墓。”
程思宁一顿。
好一会儿才重新抬目看向他。
然后不知怎的，她想起来她最初来纪家时，听到家里的佣人说他父母也早过世了，就觉得他虽然有钱，但还真是和她一样可怜，就不自觉地想要靠近他，再靠近他。
就是那样一点一点地喜欢上的吧。
半晌，她语气生疏地回了他一句谢谢。
纪少衍神色莫测地看着眼睛红红的女人，“就因为这个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