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淑回到西康坊时,天已经快黑透,云娘递来一封密信。
“宫里一位叫刘武的内侍亲自过来,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姑娘回来,便留下这封信走了。”
宋灵淑捏住没有属名的信封,停了片刻才打开。她今早下朝时,刘内侍并未让人交代什么,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送来信,难不成也与冯衍的案子有关?
信中所写果不出她所料,长公主命她暗中查明冯衍的案子。令她没想到的是,长公主不是关心冯衍,而是在意徐仲学与徐子苓。
今日申时,徐仲学与徐子苓几人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已经有不少人看见,冯衍的案子被杨左丞驳回重审,长公主必然也是知道。
信中后半段说,徐知予是徐宗正的得意门生,徐宗正在先帝时期是人人敬仰的大儒,出仕后回了洛阳,偶尔在丽正书院讲学。
徐仲学是徐知予的侄儿,此次一举中榜,长公主本已决定让徐仲学入河南府任司录一职。后来,陛下提议重开东选,此事便按下,准备借由东选,为徐仲学另作安排。
宋灵淑看了一下字迹,如果她没猜错,为她点明徐仲学出身的人是刘内侍,长公主应该只是下令命她暗中查出真凶,并不会刻意提到徐知予。
刘内侍知道她在苏州与徐知予关系甚好,特意告知于她。
便是徐仲学不是徐知予的侄子,她也会想办法查明此案。不过既然说了,陛下问起来,她也有了插手此案的理由。
冯衍是陛下的人,以罗良庆与冯衍的关系,他定然也与陛下有联系。
徐仲学与长公主有关,徐子苓与他既是好友,也是同窗。听着今日徐子苓维护的话,他必然早已将徐子苓推举给长公主……
宋灵淑捏了捏额头,没想到会有人将陛下和长公主的人牵扯进一个案子。不管是不是徐仲学与徐子苓杀了冯衍,很快会有人闹大此事,让长公主与陛下互相起疑,届时朝中几位又会借此事提议,让长公主还政于太子。
这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几位今科进士的身份还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她要尽快查明此案。
目前她还未知罗良庆的目的是什么,只待明日大理寺抛出诱饵,便一切都明了。
宋灵淑凝眉,烧掉了刘内侍的信。
正当此时,云娘推开房门,提醒晚膳已经备好,见她脸色不对,疑惑道:“姑娘可是遇到什么烦恼事了……今日未时,将军府和宋府都送来了贺礼……”
“宋府?送了什么东西?”她想到在殿内时,没来得及与叔父打招呼,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个早已离家的侄女送贺礼。
“有江南的新缎子、上等茶叶、一柄玉如意,整套琉璃盏……”云娘如数家珍,将宋府送来的礼单都念了一遍。
“玉如意太贵重了……”宋灵淑沉吟片刻,“来年二月十六,是叔父寿辰,你挑些贵重的玉石摆件,再添些上等的器物一并送过去。我那时应该已经去了洛阳,送礼的事就交由云娘去办。”
“我知晓了。”云娘忙不迭点头。
她既已离开宋家,该还的礼还是要还。将军府送的东西,等将来三表兄成亲之时,她再想办法多添些礼送回去。
宋灵叔见云娘还有话想说,趁着房内只有二人,问道:“云娘在担心什么?”
云娘看了一眼外面玩闹的三人,双目夹着一丝忧愁,“姑娘如今已经是御史中丞,与过去身份不同,我担心我与青瑶会连累姑娘,朝中之人最忌讳与逆党有关之人有牵涉,我……”
宋灵淑立刻明白云娘的担忧,微笑打断道:“云娘既已知我跟随长公主,就应该明白,该来的总会来。即便你与青瑶现在离开,旁人也一样能借机生事,不如我们就坦然一点!”
“旁人的流言虽不能作为证据,但终归会影响姑娘……”
“我也不是害怕流言蜚语的人!”
云娘见宋灵淑目光坚定,悬着一颗心安宁了几分,微笑点头,“如果真有那天,我会向世人证明……”
……
夜晚戌时过半,全城已经实行宵禁,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新昌坊内,一道人影藏在河道旁边的小巷口,不断往街道上张望。
一柱香后,有人从巷子另一边悄然而至,拍了拍郭赞的肩膀,“今日你干得不错,我会记下的。”
郭赞身体一抖,露出了谄媚的笑脸,“上回你答应会向贵人提及我,不知可有好消息……”
身穿月牙白色长袍的青年将脸隐瞒在黑暗中,声音中带着笑意,“我答应你的是,如果徐仲学的罪名坐实,我会向贵人推举你,如今大理寺还在找郑柞,徐仲学的嫌疑并不大……”
“我不知郑柞去了何处,或许他已经离开西京,徐仲学的挂穗我已经照你的吩咐扔在河道上,大理寺要如何查我也左右不了……”
“那便再加点证据,你与他住一起,又熟悉他的字迹,伪造一份书信不难。”
郭赞恍然大悟,“我这便回去写一份,徐仲学曾与徐子苓抱怨过,冯衍在去年冬岁罢了他一道,方才大出风头,害他没能得徐大儒的指点……”
“就写这个……冯衍不止一次借徐家之名见徐大儒,徐仲学作为徐家最出众的后辈,却总是被人抢尽风头,确实可恨……”青年满意点头,说话间有些咬牙切齿。
郭赞的身影离开后,一道细长的身影出现在青年身后,“你指望这人能做成?不如直接放出证据,也能吸引大理寺的注意。”
“他做得越多,嫌疑越重,你且等候时机……”青年言语不满,说完便离开了小巷。
升道坊内。
徐子苓堵在大门口,眼神冰冷地看着赶回来的郭赞。
“全城已经宵禁,你去见了何人?”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我还想问你们在冯衍死的那晚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郭赞双眸狠厉,冷哼一声越过徐子苓迈入院内,他并不认为能得到徐子苓的真话,只要别影响他,他便不想再与之计较。
“站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以为你做得很隐蔽吗?别到头来被人利用,还傻傻分不清好赖!”
“分不分得清,都不需要你来指点。徐子苓,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怕是巴不得仲学被除去功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