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声音自空地上突然响起。周言的声音，穿透清晨的薄雾。
——“孔善行死了！”
小明猛地睁开眼，不知何时，自己竟然睡着了？！
墨以同样被声音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天已经蒙蒙亮。
三人蹲在孔善行已经僵硬的尸体旁。
墨以明显还有些困顿，他的思维没有回笼。整个人怔怔的，发呆望着前方。
眼前的孔善行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
他双眼大睁，两个瞳孔像是破裂的黑曜石，虹膜周围布满放射状的血丝，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撑裂了眼眶，恐惧从脸上每一处肌肉里蔓延出来。
他的嘴巴同样张着，像是正在呼救，又或许只是想要尽力喘气。
孔善行的两只手扭曲着。一只下垂，扣向身后青石砖，砖缝中满是血迹斑驳的抓痕。
另一只胳膊痉挛弯起，卡在自己脖子下面。用一种古怪的姿势，扼住了喉咙。
“昨天，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言抓着头发，喃喃开口。
小明同样沉默了许久：“他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才会那么害怕。”
墨以歪头望着孔善行嵌入脸颊皮肤的胳膊。
瘦削的男人应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弯成这种模样。
他是生生被自己掐死的。
墨以垂眸，认真的回忆起昨晚。但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孔善行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还专门避开了自己？
墨以看向其他两人。
“唔，你们昨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周言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明思索了几秒后，回答：“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这句话在这个场景下听起来更像是带了一丝炫耀。
周言忍不住嘲讽：“那真是祝贺你了。”
墨以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如同周言和小明所说，为什么只有孔善行一个人出了事？
这个胆小的男人恨不得每一步都能避就避，为什么还会触发死亡。
“啊，死了一个么？”
陆一出现，他看了一眼孔善行，对于他的死亡并不在意。
陆一漫不经心揉着自己的脖子，他在车上坐着睡了一宿，肌肉僵硬，现在同样不太舒服。
“既然已经完成了守夜，就还差最后一步。”
“准备敬上最后一口饭，然后封土吧。”
“如果顺利，中午之前你们就能结束。”陆一看向墨以，“希望你们能完成，完、整、的葬礼仪式。”
‘完整’两字加了重音。
陆一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周言突然出声阻止，“请问，你不发给我们一些食物么？”
“食物？”陆一歪头。
周言：“不是说还要敬上最后一口饭……”
“就像是血酒一样，如果你不给我们，那我们上哪里去弄饭？”
陆一咧嘴笑了出来：“如果需要我提供，早就给你们了。没有给，那自然是没有。”
“可是……”
陆一不再等周言开口，转身走远。
小明沉默着站起身，昨日的梦让他燃起强烈的愿望。他要回去，尽最快速度，回到心语身边。
周言：“喂！你打算从哪里弄吃的？”
小明：“……”
他并没有理睬周言。
周言只得看向墨以。
“你知道陆一是什么意思么？”
墨以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陆一是什么意思吗？”
被反问的周言一愣：“什么？”
墨以淡淡重复了一下第一天，几人在车上时，陆一说的话：“封土之前，你们需要把手伸进去，敬上最后一口饭。”
周言：“……”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不想承认。
如果真的没有东西可以递进去，那么伸进墓中的手算不算最后一口饭？
墨以不急不忙走回自己搭建好的瓦罐坟前。
说是坟墓，但是目前为止所有的经验，都让他感觉自己这个坟怪怪的。
或者，与其说是搭建了一个墓穴，不如说这两天参加了个野外乐高活动。
活动中途，只有姚瑶和孔善行的死，为墨以带来一丝正在参与副本的熟悉感，但其实这种感觉依然不多。
虽然自己参与其中，但墨以有种自己与丧葬仪式，一直隔着层雾的感觉。
完成完整的葬礼仪式……
陆一的声音在墨以脑中反复播放。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不过已经忽略了，那就继续往下吧。
墨以放弃的很自然，倒是没有继续内耗的意思。
他蹲下身，看着青石砖上留下的透气孔，撸起袖子，没有任何迟疑的将手伸了进去。
安静。
一如既往的安静。
墨以疑惑的歪着头，伸进去的胳膊如同猫科动物的尾巴，在黑暗的墓穴中晃来晃去，试图摸到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但空荡荡的墓穴，没有给墨以带来任何回馈。
不对，不能说没有。
之前祭祀时候放进去的血酒经过一日的蒸发，丝丝甜腻酒气充满墓穴之中。
此时，因为墨以的挥动，这些酒香从胳膊伸入的位置溢出。
“唔……”
墨以舔了下嘴唇，闻到这个味道突然有点馋了。不得不承认，陆一酿酒的技术确实很好。
神游之际，墨以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这个味道！
这是昨天睡梦之中闻到的味道。
也就是说，他昨晚进过瓦罐坟里？
如果自己进去了，那所有人都应该进去了。
墨以回想起孔善行反勒住自己的动作。
——难道是做了梦？
周言和自己一样，没有做梦，所以安然度过？
小明做的是美梦。
而胆小的孔善白天受了刺激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在梦中遇到可怕的东西，所以自己勒死了自己？
墨以不能确定这个推想是不是正确，但从有限的信息看，这是最符合逻辑的。
墨以垂眸看着崭新的青石砖坟。
如果昨晚所有人真的进入过瓦罐坟，那是不是意味着需要被埋葬的人其实是自己？
毕竟如果里面没有人，葬礼如何算得上是‘完整’？
墨以百无聊赖的晃了晃自己伸入墓中的胳膊，会有东西冒出来把自己吃掉么？
然而，依然一片寂静。
奇怪。
墨以歪头看向周言和小明方向，他们两人也已经把手伸入墓中。
“啊！！！！”
突然，周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