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华元年，元月十三日，辰时一刻。
常德城，西城常武门外，明军最东面的小营寨，巴字营，马上就要进入短兵相接了。
同一时间，常武门上面的神飞炮，终于歇火停手，不再大炮打蚊子，乱轰明贼营寨方向。
同时，第一波冲阵的清军，伤亡了一百多人后，也终于填平了壕沟，冲到了巴字营的缺口处。
千总陈三，这个血腥老武夫，一直跟在绿营兵后面，倒是毫发无损。
此时此刻，双目刺红嗜血，浑身激动颤抖着，高高举起手中的大砍刀，遥指巴字营的阵地，放声怒吼着：
“兄弟们”
“冲进去，一颗首级，30两”
“杀明狗，砍头颅，领赏银，杀、、”
、、、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杀到了明贼营寨，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诱人的东西。
此时此刻，在老武夫的眼里，所谓的忠孝仁德，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可以见鬼去了。
“杀明狗”
“杀大西贼”
“砍头颅，荣华富贵、杀、、”
、、、
冲在最前面的，100多绿营丁壮，顶着巨盾，扛着大长枪，紧紧握着大砍刀，拥挤成一团。
一个个双目嗜血，梗着脖子，喊着号子，嘶吼着，给自己壮胆助威，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
“疯子”
“干你娘的”
“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傻子”
、、、
站在营寨最中间的巴三纲，这个老武夫，同样躲在巨盾后面，面目淡定，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
用人命丁壮填壕沟，攻破营寨，那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毕竟都是木头栅栏，不是城墙高楼。
“嘭”
骂骂咧咧几句后，老武夫巴三纲，一脚踢向旁边的传令兵，开口嘶吼着：
“干你娘的”
“发什么楞，传令啊，继续开炮”
“佛朗机炮，对准营外，虎蹲炮装大散子，轰杀缺口”
“前面的不用管，交给长枪刀盾手，弓弩手和鸟铳手，瞄准后面、、”
就这样，老武夫的将令，突突突的，一连串的玩命嘶吼。
战场上就是如此，到处都是喊杀声，枪炮轰鸣声，传令全靠嗓门嘶吼。
战术也是差不多，射程远，威力大的佛朗机炮，对准后面的第二波清军。
射程较近，威力一般的虎蹲炮，那就收拾冲到营寨门口的清狗子，分工很明确。
“呼哧、、”
顿了一下，老武夫巴三纲，深吸一口气，脸色恢复了平静。
再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的精锐，重重的点了点头，脸色刚毅，继续嘶吼着：
“兄弟们”
“再等一等，不用急”
“待清狗子的第二波冲上来，老子再带你们杀出去”
“记住了”
“这一次，咱们的动作要快”
“万一慢了，后面的马疯子，就要上来抢人头了”
“再晚一点，王将军的人马，也要增援过来了”
“哈哈哈、、、”
、、、
吼完以后，哈哈大笑的老武夫，心中更是豪迈，兴奋嗜血的不得了。
没错，巴三纲的这个营寨，有300个正规明军，300个土司丁壮杂兵。
其中，身后的100兵将，就是他的精锐核心，全是顶盔掼甲，负责冲锋陷阵的尖刀。
顶在营寨最前面的，都是丁壮土司兵，废柴对炮灰，半斤八两的存在，死了也不可惜。
更何况，他的营寨后面，还有马肇升的兵马，马鹞子王将军的精锐，有足够的底气，冲出去面对面对砍。
“轰隆、轰、、”
“啪、啪、啪、、”
“咻、咻、咻、、”
“啊、救命啊、救救俺、、、”
、、、
巴字营，前营的缺口处，重盾成墙，长枪如林，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明清双方，顶在最前面的几百人，隔着两道壕沟，顶着火炮的轰杀，相互对射，血腥无比。
每一个呼吸，都有炮灰惨叫丧命，随风消逝，鲜血染黑了砂砾泥土。
“上上上”
“重盾手，长枪兵，列阵顶上去”
“虎蹲炮，不要停，继续填装，继续轰清狗子”
“鸟铳手，弓弩手，全部齐射，不用瞄，射过去就行了”
、、、
顶在前营的明军百总，这是个年轻将领，出身六大步兵营。
此时此刻，左手拎着小圆盾，护住脑袋要害，右手挥舞着大砍刀，涨红着脸，嘶吼个没完没了。
当然了，他也算是老卒子了，能从容应对杀进来的清狗子。
这家伙，在永昌投军，打仗快一年了，经历了几十仗，能存活下来，那都是本事。
反正，战术都是差不多，前面还有两道壕沟，清军要杀过来，又得死伤一大批炮灰。
“啊、、”
同一时间，第二批冲杀的清军，还在顶着明贼的火炮，继续煎熬在冲锋路上，惨叫连连。
领头的清将千总陈五，对周围的惨叫和尸骸，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继续嘶吼着：
“快快快、、”
“冲过去，增援陈三将军”
“丢掉那些重盾车，扛上重盾，往前冲”
他急躁啊，前面的千总陈三，仅仅600人，现在能剩下400就不错了。
这个时候，他们就是在跟时间赛跑，得尽快杀进巴字营，才能得到人头战功。
否则的话，巴字营后面的明贼大军，很快就会冲上来增援，到时候，厮杀成一团，又是功亏一篑。
没错，听这两个名字就知道，陈三和陈五，都是陈德家族的家将家丁出身，利益共同体。
“呼哧、、”
同一时间，清军的营寨内，老贼头陈叔，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脸色微变，呼吸沉重。
“少爷”
“前面，好像打不开局面啊”
“要不要继续增兵？速战速决？”
“这个关头，两军对垒，杀红了眼，拖不得啊”
“要么增兵，要么准备鸣金收兵，迟者生变”
、、、
说罢，这个老贼头，又拿起的长筒望远镜，继续看向巴字营方向。
很明显，冲在最前面的陈三，被堵在营寨缺口处了，外面一堆人进不去啊。
这个时候，要想拿战功，就得继续增兵，趁着明贼援兵未至，一起杀进去，拔掉巴字营。
如果不想要战功了，那就更简单，准备鸣金吧，趁着没有陷进去，保存实力为上。
“等等，再等等看”
“本将相信陈三，陈五”
“他们是亲卫营的佼佼者，不会让本将失望的”
同样端着长筒望远镜的陈德将军，盯着巴字营的方向，纹丝不动，嘴角缓缓吐出几句话。
开玩笑，他总共就2300人的兵力，已经投入了1200人，已经很大方了。
这个时候，只能期望前面的陈三和陈五，凭着优势的兵力，先拿下巴字营，斩获不少头颅战功。
“咳咳、、”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两个重重的咳嗽声，声音里更带着一丝丝霸道和不满。
“锵铛”
骤然听到身后异样的声音，老武夫猛将陈德，头皮发麻，全身绷紧，毛孔直竖。
快如闪电的右手，下意识的摸向刀把子，猛地拔出来，挥刀转身，遥指后面的声音方向，怒声吼道：
“谁！”
“来人，拿下、、”
没错，这就是战场上的老武夫直觉，即便是背靠别人，也能发现异常，本能的拔刀防卫，随时准备击杀。
“慢、、”
也就在这么一瞬间，站在旁边的老贼头陈叔，同样是暴喝一声，制止陈德和周边侍卫的动粗。
很简单，这个老家伙，已经发现了情况，那是一个女真人，留着猪尾巴辫子的家伙。
“锵铛”
“干你娘的”
“人吓人，吓死人”
老武夫陈德，也立马反应过来，没有一丝的尴尬，顺手收刀入鞘，嘴里还嘀咕了几句。
“哼”
“一群废物”
同时瞥了几眼，旁边的侍卫，冷哼一声，暗道一群废物。
他妈的，外人都靠近了，也不知道通报，今天的家丁护卫，有点不尽责啊。
其实呢，陈德怪不了别人，因为这个营寨，是王进宝的大营，叫西城王字营，不是陈德的本部营寨。
再有一点，眼前的外人，一看就是满洲女真人，他们这些家丁，心里面，也有一些发怵啊。
这时，经验老道的陈叔，已经站出来了，表情严肃，目光戒备，对着这个女真人，拱手问道：
“这位将军”
“这里是军事重地，可有要事？”
没错的，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后面还跟着几个满洲人呢。
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城里，前兵部尚书阿思哈的部下，上三旗的正黄旗将士。
“哼”
站在前面的女真人，眼高过顶，满脸的傲气，压根不理会老贼头，死死盯着后面的陈德，冷哼一声。
“呵呵”
“陈将军，好大的杀气啊”
“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冲上去啊”
说完后，更是抬起高傲的头颅，呵呵直笑，满脸的嘲讽，丝毫没在意周边人的怒气。
没错，这个满大人，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任谁被大砍刀指着，也会吓个一大跳，尤其是陈德这种猛将。
同时，这个女真传令兵，心中更是警惕不已。
阿思哈大人，说的没错啊，洪承畴的手下，都是一群狠人武将，桀骜不驯，精锐中的精锐。
当然了，也就是这种精锐，才能守住湖广行省，压制大西贼十几年，使他们失去东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