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群岛,悬山小荒岛,茅草屋内,压抑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不少。
“咳咳”
主位上的张煌言,慢慢抬起头,环顾三个鲁王旧臣同僚,点了点头,轻咳两声。
听了那么长时间,即便是抬出棺材,他们这几个老顽固,还是不愿意放弃劝说自己啊。
所以说,心中憋屈,又坚守大义的他,要开口反驳了。
放下手中的小瓷碗,目光坚定,表情肃穆,紧紧盯着三个老顽固,突然开口问道:
“诸位”
“三位老兄长”
“仓水,在这里问一句”
“此次的福建备战,广东那边,没有出援兵吗?”
是的,他们三个老顽固说客,说了半天,硬是没有说大西南的正统朝廷,太反常了。
这一点,在张煌言的心中,就很不应该了。
福建郑氏,是海盗劫匪出身,郑芝龙是降将一个,本就不是正统的明将。
而眼前的三个老顽固,却是正统的大明读书人,基本上都是举人进士,太不应该了。
福建的清军,厦门的郑氏海盗集团,整兵备战,快半年时间了。
要知道,现在的广东省,已经被大西南的明廷,攻打下来了。
按理来说,广东的明军,距离那么近,应该会发兵的,北上增援福建厦门啊。
眼前的三个老顽固,哔哩吧啦的,说了一大堆,一句话都没提大西南,太反常了啊。
“呃、、”
卢若腾、徐孚远和沈佺期,三个大佬,瞬间被问住了,面面相觑,支支吾吾的样子。
内心很无语啊,眼前的张苍水,不愧是义军头领,文武双全的统帅,战略眼光就不一样啊。
同时,他们也很欣慰,刚才说了那么多,张苍水也听进去了啊,否则怎么能反驳呢。
但是,他们的身份,也是很尴尬啊,都是鲁王旧臣旧将,在大西南明廷,没有正式的官位。
同样,在延平王郑氏那边,也是边角料的存在,并不能得到真正的信任。
“仓水啊”
“是这样的”
沉默了一会,还是稳重的老医师沈佺期,抬起头,看向主位上的张苍水,缓缓的解释道:
“大西南,没有出兵”
“去年,11月中旬的时候”
“陛下的大军,就攻下了广州城,拿下了整个广东省”
“随后,月底的时候,陛下的大军,就回师昆明了”
“至于广东省,周边没有强敌的存在,留守的兵马,应该也不会太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佺期的脸上,也是一脸的纠结,有点很无奈的样子。
没错,这个老医师,一直在厦门金门岛,照料鲁王的生活起居。
又经常出入延平王府,对广东的战事,当然非常清楚,毕竟福建广东,也是非常近的。
所以说,广东的明军,没有出兵增援福建,他也是很纳闷,内心更有一点小失望啊。
“咳咳”
沈佺期突然想起一个事,磕了两声,看了看其他三个人,故作神秘的样子。
半响后,皱着眉头,钢牙一咬,硬着头皮,伸张脖子,压着嗓门,小声说道:
“对了”
“老夫在延平王府,倒是听说了一个传闻”
“陛下在广东,拿下广州府的时候”
“延平王就曾派出了使者,想请陛下的援兵入闽,共同对付福建的鞑子大军”
“但是,双方不知道怎么谈的,陛下很果断的回绝了,并没有同意发兵”
说完后,这个老医师,目光坦诚的看向其他三个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中的意思,就是表明,这个消息的来源,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是的,表面上,他们这些鲁王旧臣,是依附投靠延平王。
但,实际上,内心里,他们还是分属两个派系,是分分合合的状态。
没错的,再怎么说,他们都是鲁王系的旧臣,是大明的正统读书人,正统的文臣干将。
他们也很清楚,无论怎么洗,他们身上的鲁王烙印,一辈子也是洗不干净的。
历史上,这帮人,投靠了延平王后,变的籍籍无名,这就是最大的原罪,必然是边沿化的。
这也是,三个老顽固,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为啥千里迢迢的跑过来,劝说张苍水南下的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利益问题,出身同一个派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眼前的张煌言,万一折在这个荒岛上,江浙的抗清力量,必然是崩盘崩溃,再无出头之日。
“咕噜、、”
“呵呵、、”
听到这里的张苍水,倒是没有一丝的意外,端起茶水,灌了一大口,呵呵冷笑。
脸色从容,目光冷冽,环顾桌子上的其他三人,冷言冷语的说道:
“没什么意外的”
“这一切,也不出老夫意料”
“陛下圣明,年少英武,勇武果决,军政一把抓”
“绝不是那些普通的帝王,毫无主见,懦弱无能的庸君”
“福建省,厦门郑氏这个茅坑啊,陛下是肯定不会踏足的”
没错,内心憋屈的张苍水,对那个延平王,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说句不好听的,说厦门是茅坑,那都是尊重他了。
当然了,身为大明兵部尚书的他,对大西南的朱皇帝,倒是蛮客气的。
没错,倘若不是为了抗清大业,满腔怒火的张煌言,绝对是会公开站出来,决裂福建郑氏。
是啊,太惨烈了,一场北伐大战,大好局面之下,最后搞的全军覆没。
那个延平郡王,高傲自大,不听人言,在进兵的途中,错失了太多的良机。
更让张煌言愤怒的事情,就是被郑成功卖了,整个江浙义军,伤亡惨重啊。
要知道,长江战役中,好几个重城要隘,都是张煌言的义军,拼命打下来的。
到了南京城后,又被强势的延平王,一脚踢走,打发去上游,攻打芜湖。
好不容易,义军站稳了脚跟,有了一些地盘后,转过头,又被撤退的延平王,卖了个彻底。
最后,把他们义军这些人,当做垃圾,丢在芜湖大后方,满清的腹地,四面皆敌啊。
这就是,刚才的时候,张煌言会抬出棺材来,拒绝他们三个老顽固劝说,最大的原因。
一场北伐大战下来,整个江浙义军,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啊,彼之娘之的郑氏海盗集团。
“哦”
“仓水啊,此话怎讲?”
听到这里,白发苍苍的卢若腾,眉头一挑,哦的一声,赶紧问了一句,想知道张煌言的看法。
不出意外的,在战略看法上,鲁王旧臣里面,张苍水肯定是第一人,除了已故的张名振。
至于,张仓水的言语中,对延平王的不敬,他们都是自己人,其中的缘故,清楚的很。
这个卢若腾,最想听的,还是张苍水,对大西南的朱皇帝,厦门的郑氏,两大势力之间的看法。
“呵呵”
听到这里,老辣的张苍水,又是呵呵冷笑,看着老迈的卢若腾,冷言冷语的说道:
“闲之兄啊”
“这么多年了,延平王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要说卖队友,比起辽东的那些狠人杀胚,延平王也不逞多让啊”
“还有别的、、”
是的,在张苍水的眼里,福建郑氏海盗集团,就是典型的藩王军阀。
这些军阀,在明末清初的几十年,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卖队友。
这么多年,老辣的张苍水,谋士统帅老杆子,早就看透了郑成功,尤其是北伐之后。
“好”
“这个恩怨是非,待会再说”
眼看着,三个老顽固,又要反驳争论了,张煌言一抬手,及时制止这个争论点。
抗清十几年,鲁王系和福建郑氏,其中的恩怨,是是非非,数不胜数,有的争论了。
现在,他们三个老顽固,依附了福建郑氏,更是有的扯淡了。
立场不一样,看法就不一样,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张苍水,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为人处世的标准。
“好的”
“老夫,先说一说陛下吧”
“陛下弱冠之年,是从滇西磨盘山,开始起兵的”
“仅仅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反攻回去了,团灭整个满清西征大军”
“整整十万大军啊,全是满蒙汉,精锐兵马”
“吴三桂,卓布泰,洛托,阿尔津,祖泽润,富喀禅,济席哈等等,也都是百战老将军”
“不但如此,还攻下了两广,半个多缅甸,阿拉干和旧港府”
“说句不中听的话”
“你们数一数吧,大明开国近300年了,这样的皇帝,能过几个啊”
“在老夫的眼里,也就是太祖皇帝,成祖皇帝了”
说完后,向来自负怀才不遇的张苍水,也是一脸的敬佩,更是满脸的自豪。
没错,大明中华朱皇帝的功绩,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原大地,所有的角落。
没办法,战绩太辉煌了,太耀眼了,亮瞎了所有人的狗眼。
以前的李晋王,两蹶名王,就已经是天下震动,把满清吓个半死。
如今,大明中华皇帝,竟然干掉了那么多清军,砍掉一大堆满蒙汉老将,战绩翻了好几番啊。
所以说,在张煌言的眼里,这种武夫皇帝,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如果真的要对比,也就是开国的两个皇帝,其他的大明皇帝,提鞋都不配。
所以说,大明出世了这种强势皇帝,身为明臣的张煌言,肯定是非常自豪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