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些小飞虫的尸体，顾怀薇在小溪边找到了周川宁。
他又重新变回人形，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左腿扭曲变形，右手已断，可以看见切口处戳着四五根骨头。
那些黑色的小飞虫往他的身体里面钻，试图修补他残破的身体。
白色、红色，黑色混杂在一起。
触目惊心。
“我成功阻止了你们的婚礼吗？”周川宁沉在水中，歪着头看顾怀薇，他的身体就像是垃圾污染着清澈的溪水，水面上漂浮着鱼的尸体。
“婚礼是假的，我只是借此机会潜入他们的府邸而已。”顾怀薇语气有些冷淡，她就站在水边看着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就算是假的，我也想阻止。你本该和我结契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就算是假的也不可以。”
顾怀薇也不知道周川宁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他的这种表现更像是一种幼稚的执念。
就像是小孩子想要一件玩具，但是没有得到，回到家之后就总想着那一件玩具，因为得不到，所以那件玩具被赋予了不可替代的意义。
完全忘记了一开始只是有一点喜欢而已。
周川宁这凭着这股执念，意识才没被半成品彻底吞噬掉的。
他们的存在还挺猎奇的。
像是人体大杂烩。
半成品的伤势过重，他体内的周川宁便会钻出来和顾怀薇对话。
他对顾怀薇伸出手：“扶我一把，水里的鱼在吃我。”
“你自己不能站起来吗？”
“我的腿断了，消耗太大无法立刻再生。”
“行吧。”顾怀薇上前，把他从水里拖了出来，那些血和粘液弄脏了她的衣服，她看着周川宁过于严重的伤势，拿了一颗上清丹给他。
“把这个吃下去，你的伤势应该会恢复一些。”
周川宁摇了摇头：“我体内的杂质太多，这些药对我已经没有作用，我只能靠自己复原。”
“那你还能战斗吗？”顾怀薇看中的是他的实力。
周川宁反问：“如果我走不动的话，你会像林间别墅那次一样，丢下我一个人独自上路吗？”
感情丰富的人真的很麻烦。
会说一些酸酸的话。
会预设未来。
就好像别人不回应他的感情就像是犯了罪一样。
但明明，她拒绝得很彻底。
如果说真话，顾怀薇肯定不会带一个累赘上路。
但这样，好像挺伤人心的。
“那就跟上来。”顾怀薇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跟上我，别让我等你。”
这一路上，顾怀薇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关于预言和狩猎场的事情，她虽然还没有完全了解来龙去脉，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助力。
周川宁微怔，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滩烂泥，而顾怀薇站在光明处往前走。
她拒绝了小位面里危险的诱惑，只拿走乐园给她的奖励。
乐园把她养得很好。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脑袋里产生的是半成品的想法，还是周川宁的想法。
又或许，周川宁在半成品的身体里太久了，他们之间的意识产生了交互。
周川宁开始厌恶自己像烂泥一样的身体，他想变成人类，然后干干净净地和顾怀薇并肩作战。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变成了一个字：“好。”
周川宁让顾怀薇把他放在阴湿的地方促进伤口处虫子的繁衍。
“沼泽地有点远，你就在树洞这里稍微将就一下。”顾怀薇找到了一棵已经枯死的树，那棵树有四个人合抱的大小，顾怀薇把树的底部掏空，然后把周川宁塞了进去。
树底下还有一些蜈蚣、蜘蛛、马陆等虫子，看得顾怀薇头皮发麻，嘴角抽抽。
“你确定要躺在这里？”那些虫子在往周川宁的身上爬。
周川宁闭上眼睛，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吞噬掉那些虫子，然后伤口缓慢的再生。
“我得先回小镇，你大约多久可以恢复？”
“后天晚上，我去找你。”
“行。”顾怀薇把周川宁一个人留在这里，然后从附近抱了一些干草和树叶把树洞口堵住，防止他被发现。
顾怀薇回到房间，将扮演自己的傀儡收回翡翠手镯。
孔月辉晚上才回来，那个时候顾怀薇已经准备吹灭蜡烛休息。
他身上有着浓重的酒味。
进门之后，拉着顾怀薇的手腕，不由分说地要把她带出去：“你跟我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孔月辉的动静有些大，房门外还有丫鬟仆人朝这边看过来，顾怀薇不好直接把人打晕。
她挂着假笑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是惊喜。”
孔月辉拖着顾怀薇往地下鸟笼的方向走过去，那里是他囚禁祭品的地方。
顾怀薇心头的弦一紧。
“夫君，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明天再去吧。”她不愿再继续往前走。
孔月辉拉了她几下，然后有些懵懵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竟然拉不动。
他伸手想抓顾怀薇的脖子，就像之前对其他祭品那样。
“啪！”顾怀薇一把打开他伸在半空中的手。
“可是我想给你看呀。”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痕，黑色的眼睛睁大一步步走向她，他应该是真的醉了，忘记人类不喜欢太浮夸的语气。
孔月辉脸上的红色巴掌印还没有消失，此刻又喝了酒，心态不稳定。
“从那栋楼上往远处看，可以看见一个很漂亮的园林。你收下这个，这是我给你的承诺，等以后我会把那座园林抢过来，送给你作为府邸。”
那座园林是乐园里风景最好的地方，也是鹤雪衣居住的地方。
孔月辉掏出孔雀翎想要为顾怀薇打上印记，顾怀薇察觉到那根孔雀翎上的力量，手腕灵巧地躲了过去。
“等你抢过来的时候，我再收下你这只孔雀翎。”
画饼谁不会？
顾怀薇也很擅长。
“可你只有收下这根孔雀翎，才会回来！”孔月辉脸上的醉意消失，他目光冰冷地看着顾怀薇，语气忽然变得强势，“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这是，不想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