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徽和傅友文二人也没想到,旧愁去了来新愁,只是他们心里也清楚,一旦是朱允熥决定要做的事情,劝是不好劝的,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儿。
最终也只能各自回了府去。
毕竟他们和刘三吾可算不上一路人,头没那么铁。
乾清宫。
锦衣卫为天子近臣,皇帝耳目,监察百官,就在詹徽和傅友文离了醉月楼之后不久,情报便被送了来。
“启禀陛下,詹大人和傅大人已经连续三人下了朝之后相邀醉月楼,只是二位大人都十分谨慎,在包间内喝茶议事之时连自家的下人都不让进入其中,具体议事内容无法探知。”赵峰站在朱允熥面前躬身禀报道。
两人都是朝廷重臣,偶尔会面便也罢了,连续三日,肯定是要报上来的。
不过锦衣卫纵然神通广大,神出鬼没。
却也不可能像现代装电子监控、针孔摄像头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探得事无巨细。
对此,朱允熥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要真能达到这么神通广大的效果,只怕天下都没人敢说话了。
而很多时候,其实也不需要那么细。
稍微想想也知道,这俩货肯定是怕自己和老朱一样,直接杀疯了,着急上火呢。
毕竟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杀得有点过头了,而且在几大矿场贪腐案之中表现出来的所谓神秘能力,在不知晓其中原理的情况下,也显得颇有些骇人。
思索间,赵峰继续禀报了二人的行踪:“二位大人会面谈话期间,只有一名小厮曾两次进去,离开醉月楼之际,二位大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分开过后,无论是詹大人还是傅大人,都曾一度让人停下了马车,欲要往午门方向而来,只是最终作罢,又各自回府去了。”
探听不到具体情况,行踪轨迹却是不难记录的。
赵峰这边自然也是一五一十地汇报。
朱允熥面上略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轻轻嗤笑了一声:“得!又操心上了。这是想来劝劝朕呐,半路又跑了……”朱允熥有些忍俊不禁,“朕哪儿有那么可怕?”
他们前面担心自己杀疯了,现在结果出来了,这俩货还在愁,朱允熥知道,肯定是盯着秦逵的人给他们来消息了,这俩人想劝又不敢劝。
朱允熥嘴上虽这么说着。
心里对这结果却是颇为满意的:「看来,几次的打压恐吓下来,已经把詹徽和傅友文规训得差不多了。」
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他要做的事情是惊世骇俗的,是超出这个时代认知的,所以他并不需要手底下的人长脑子,不需要旁人对他有任何的置喙,他只需要手底下的人成为执行机器。
所以他一早就准备好了。
当独夫,当暴君。
听到朱允熥吐槽的声音,赵峰面上虽保持平静,内心却极不平静,默默腹诽道:「您哪儿不可怕?登基半年积累下来的威吓已经快赶上先帝二十五年的成果了。」
这时候。
门外守门的小太监轻轻地叩了叩门。
“进来。”朱允熥不轻不重地道了一句,想着眼下该汇报的情报也差不多了,朱允熥便摆了摆手,对赵峰道:“你也去吧,眼下马上就过年了朝,朝廷其他部门可以节奏慢下来,松泛些下来,锦衣卫却得格外留着心。”
“微臣明白。替陛下做事,锦衣卫上下,没有敢不尽心的。但凡谁敢有所懈怠负了陛下的隆恩和信任,微臣也不能答应。”赵峰目光无比坚定地道。
说罢,他行了礼告辞。外面的小太监也缓缓走了进来:“陛下,礼部尚书求见。”
“礼部尚书……”朱允熥蹙了蹙眉头。
礼部在六部之中地位虽不低,可惜碰上的是朱允熥这种视礼法于无物的,身为礼部尚书的任亨泰平常在朝堂上又基本不怎么说话,自己之前捣鼓出来的各种「荒唐」操作,其他五部或多或少都要劝两句,就这个礼部,也不知为何,素来都置身事外,一言不发。
所以朱允熥跟他还真不怎么熟。
不过朱允熥还是发话,允了求见:“让他进来吧。”
虽然他视礼法如无物。
不过他还是清楚,在这个时代,这些虚头巴脑且繁琐的玩意儿,有时候他也只能适应下来。
很快,任亨泰便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
“微臣任亨泰,参见陛下。”任亨泰神色肃穆地道。
朱允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每次见这个任亨泰,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任亨泰有些紧张地悄悄咽了口唾沫。
能不怪么?
他可是知道先帝……啊呸,太上皇?啊呸!……特么的他如今连该怎么称呼朱元璋都有点拿不准。
皇帝葬礼乃是礼部一手操办的,朱元璋之前能够把这一出阴差阳错玩儿脱了的戏演下去,可是少不了他的。
“何事?”朱允熥淡淡地道,他的第六感虽然感觉有点怪,可他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或者端倪,所以也就把心头这一点点异样的感觉给撇开了。
“启禀陛下。”
“如今距离除夕不过三两日的时间了,今年八月初,先……先帝骤然崩殂,举天同哀,幸得陛下撑掌乾坤,即位登基,新旧交替,新的一年,当改元更张。”
“按照礼部规制,明年大年初一,陛下应祭天告祖,也要颁布圣旨,更改年号,是为开乾元年。”
“其他程序礼节微臣皆已准备妥善,却迟迟不见陛下的旨意,微臣心中惶恐。”
任亨泰老老实实地道明了来意。
“呃……”这倒是让朱允熥微微一愣,而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忘了。”
本身就没太把所谓的礼法当一回事,平常想的事情又多,他还真忘了这茬儿,不过他是皇帝,万人之尊,根本也不需要解释什么,所以是什么便说什么了。
言简意赅两个字,反过来又把任亨泰给看懵逼了,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他是真无语。
改元,改年号的事儿这么大,居然还能有人给忘了?
虽然他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面上却不敢置喙半分,反而立刻给朱允熥找上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陛下日理万机,操心大明国事,心里只有大明只有天下百姓,竟是把自己也给忘了,真乃天下之楷模表率!”
他当然是最知道风往哪儿吹的。
别看眼下连淮西勋贵都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可他却知道,即便面前这位少帝搞不定这复杂的局面,后面可还有人会给他撑着腰呢!
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位一直都没表示过什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位已经完全认可了当今这位陛下!
现在抓准时机能舔就舔。
根本亏不了。
朱允熥自然不知道这货心里过了这么多小九九,还道这个礼部尚书平常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辩起经来倒是比谁都会。
他不以为意地呵呵一笑。
转头看向身边的马三宝道:“一道圣旨的事情,这简单,三宝,你让那几个秘书……呃不是,殿阁大学士拟一道就是了。”
殿阁大学士是永乐时期才开始有权力的。
现在的殿阁大学士,纯纯就是个拟旨的工具人而已,也就纯相当于是个秘书,地位也不甚重要。
“是,陛下。”马三宝立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