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细雪掠过戈壁,军营里的篝火却烧得正旺。
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围着火堆烤肉饮酒,粗犷的笑声惊飞了枯枝上的寒鸦。
齐宴独自坐在高坡的岩石上,玄铁铠甲映着冷月寒光。
“将军又在吹笛子了......”火堆旁的老兵叹了口气。
幽咽的笛声乘着夜风飘散,调子缠绵又苍凉。
新兵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曲子?”
“《长相思》。”老兵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将军每次想家都吹这个。”
齐宴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喉结滚动间,一行清泪顺着刚毅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其实他很喜欢这里,因为天地广阔,他可以肆意的想盛熙颜,而在京城,他不敢想,因为怕自己控制不住腿脚靠近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想多看她几眼。
阿颜,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的心里无法容下其他女人。
但我不痛苦,你不用挂念我,我这一生就是为忠君爱国,是为战场而生。
他本是天上白虎星君,本就擅长征战沙场,是玄羲帝君的左膀右臂,只因对那株小牡丹动了心,才跟着坠落凡尘。
*
晌午,西暖阁里。
“啪!”
将将把《论语》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予宸!这段话我教了八遍了!”
六岁的予宸翘着脚丫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九连环,头也不抬:“大哥莫急,我玩好再学。”
“你!”将将气得眼眶发红,“你这个样子怎么当太子!”
盛熙颜带宫婢端着点心进来时,正看见大儿子被气得抹眼泪。
当老大的苦,谁当谁知道。
她放下缠枝牡丹纹银盘,指尖轻轻拂过将将发顶:“这是怎么了?”
“母亲!予宸冥顽不灵!气死我了,我不要教他了!”
盛熙颜打趣说:“那坏了,予宸赶跑两个太傅,你也不教他了,他可怎么办啊?”
予宸冲将将吐舌头,继续摆弄他的九连环。
这个哥哥整天像小老头似的追着他念书,烦死了!
“皇上驾到——”
玄翎迈入门槛,墨蓝色九龙常服上还沾着养心殿的墨香。
将将立刻告状:“父皇!予宸不肯读书!您还是好好培养予琰吧,予宸就是个顽劣的猴子。”
玄翎笑说:“予宸,你哥说的对,父皇呢,不让你做太子了,今日开始你就去玩吧。”
予宸继续玩,面不改色,眉眼上挑,您也就是说说,予琰只顾看书,书呆子一个,一国之君不得能文能武吗?不得我这样德才兼备的吗?
“宝贝,让夫君看看,这是新做了面脂吗?难怪脸上吹弹可破的,亲一下。”
“哎呀,孩子们在呢。”盛熙颜娇嫃,却搂着他脖子。
将将笑说:“习惯了,父皇一看到母亲就要贴贴、亲亲、抱抱三件套。”
玄翎和盛熙颜亲热了会儿,“对了,将将,父皇新得了一匹汗血宝马,明日带你去狩猎如何?”
将将眼睛一亮:“父皇,汗血宝马是送我的吗?”
玄翎慢条斯理道:“原本,父皇想着送给太子,既然他不做太子了,那就送给你,另外再送你一套鹿皮弩弓…”
予宸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福安。”玄翎唤道,“把西域进贡的神臂弩拿来。”
当鎏金盘中的弩弓亮相时,予宸终于坐不住了。
那弩身通体乌黑,弦如银月,机括处还嵌着颗红宝石。
“我要!”小家伙扑过来就要抢。
将将抱臂冷笑:“《论语·为政》背来听听?”
予宸小脸涨得通红,突然挺直腰板,脆生生地背诵起来。
清亮的童音如珠落玉盘,竟是一字不差。
“......”
玄翎与盛熙颜对视一眼,眸中尽是笑意。
这小魔王,果然早把功课烂熟于心。
盛熙颜凑近玄翎耳畔,低笑:“这孩子......明明聪慧过人,偏要装糊涂。”
玄翎赞许的点头,虽然予宸顽劣些,可身板够结实,脑子聪明,天赋异禀,是个可造之材。
*
十二年后。
晨曦初破,军旗烈烈作响。
帝后二人亲自送大儿子出征。
将将身着锃亮的银色铠甲,在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他头戴红缨银盔,那红缨随风舞动,更衬得英姿勃发。
少年将军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漆黑如夜,却又透着如寒星般的锐利光芒。
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紧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无畏的笑意。
盛熙颜差点哭晕过去,自从将将自请出征打仗,她问了无数遍,“你为什么非要去?”
“母亲,我长大了,儿子从小的志向就是征战沙场,做个像父亲一样的英雄,您不用担心我,和父皇等着儿子凯旋的捷报。”
玄翎宽慰:“颜颜,别哭了,战士千千万,咱们的儿子咱们舍不得,百姓的儿子他们也舍不得…”
盛熙颜捶打他,“儿子又不是你生的,你只会说风凉话。”
玄翎拥抱将将,鼓励道:“好儿子,父皇支持你,不过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凯旋而归,别让你母亲担心。”
他也舍不得将将,天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孩子。
将将一股泪不争气流下,他对玄翎有种最难以说清的感情,如同小时候说得——全天下,我最爱的人是父皇。
乐昭笑着塞了一个包袱,“大哥,这是我准备的零嘴,你可以路上吃。”
予琰笑道,“你当大哥是去游山玩水吗?还准备零嘴?”
乐昭哼道:“你懂什么?路上无聊的时候,吃到京城的美食是一种享受。”
予宸已经是个十岁的小少年,眼睛亮晶晶,龙章凤姿,长得很像玄翎。
“大哥,我们等着你回来。”
将将挨个抚摸过三个弟弟妹妹的头,目光里藏不住的宠溺,四人紧紧抱在一起。
乐温跑来,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娇俏,送上一个包袱,“将将,这是我给你做的几身换洗絷衣。”
将将接过,笑说:“乐温,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乐温脸上现出失落,强打精神笑道:“我知道。”
予墨道:“将将,这次你去打仗,下回换我,你定要回来给我好好传授经验。”
将将点点头,二人击掌。
予卿,乐蕴上前,“大哥,保重。”
“父皇,母后,我走了!”将将矫健的跨上一匹高大的汗血宝马。
他挺直脊背,身姿笔挺如松,俯瞰着整装待发的军队。
“将士们,随我杀敌报国,凯旋而归!”
声如洪钟,饱含着无尽的豪情与壮志,瞬间点燃了全军的热血,呼声震天。
马蹄声响起,黑压压一片逐渐消失在宫门外。
盛熙颜哭晕在玄翎怀里,玄翎赶紧打横抱起往养心殿而去。
予宸道:“母后这心理素质是真不行,是个软蛋。”
乐昭笑说:“哥,你敢去和父皇说这话吗?看父皇不打烂你屁股。”
予琰道:“父皇过会儿肯定摸着母后脸蛋——宝贝长,宝贝短的叫着呢!哈哈哈!”
“肯定是,没错。哈哈哈!”几个孩子一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