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第二节体育课,是江桓一周里最期待的一堂课。他们班跟俞兆依的班,共用一片操场。
一起整队,一起跑操,还因为两位体育老师关系匪浅,常常有些篮球联谊,或者足球联谊。
江桓长得高,长得帅,被班里的人起着哄,要求在跟初二那群小子打比赛的时候,一定要加入。
到时候就算输了,输面也都在他江桓一个人身上,谁会记得别人?
江桓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除非是老师强制,那没办法。
那回在操场上,两个班就站在一起,初二那班的男生捧着足球,来抓人,语气还挺嚣张:“你们行不行啊?”
两个班的人目光都看向了他们男生,而体育委员还站在他面前,在众目睽睽下,又叫他,“江桓……”然后又凑近了一点,放轻了声音,大概是怕人听见落下了面子,“求你了。”
江桓从来不是会因为旁观者改变自己想法的人,他眼神扫了一圈,却在人群里看见了俞兆依,她看起来挺激动,在跟身边的女生说些什么,手还指着她们班那群抱着足球的人,显然是关注到了。
“行。”江桓答应了。
联谊赛开始,两个班的全部女生,没有一个目光不集中在江桓的身上,江桓心里有数,但总会用余光去扫一眼俞兆依的身影。
他的心思不在球上。
于是输也很正常。
连送几个球,对面的初二男生给他们高三生喝了几句倒彩,江桓没放心上,只是在喝水的时候听见体育委员说,“下次再来。”
俞兆依从他身边经过,像一阵清风,淡淡的,不知何时出现,又要即刻离开。
她没有抬头,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哪怕是露出简单的微笑,叫他一声“江桓”都没有。
联系到平常,她又什么时候理过他?
他不得不多想,俞兆依讨厌他,因为一个他不明晰的理由。
于是他以一种近乎惶恐的心态,拧上矿泉水瓶瓶盖,心事重重地走回自己班里。
后来几回体育课,他又踢过几场足球,都赢了。
再后来,就懒得去了。
想到往事,江桓记忆犹新,拉长了语调重复道:“体育课……”
“你应该忘了吧。”俞兆依心里几分惆怅,但确实也不是很难过,“反正你没理我,嗯,当然我也没理你。”
江桓恍然,“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俞兆依咳了两声,“就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但您贵人多忘事儿,把我给忘啦。”
“……”
江桓想要换个话题。
原来她以前,也有小小的亲近之意,虽然这种亲近跟爱慕实在不一样,但总归是亲切的、友好的……
如果他当初能够勇敢一点呢,在她像一阵风走来的时候,叫了声“依依”,那一切,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
这个话题牵扯太多,江桓心里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于是突兀又别扭地换了个话题,“这是什么电视?”电视里面的男女正在接吻。
但他们刚刚才吵过架,就在十分钟前。
“不知道。”电视机屏幕上的剧名被隐去了,俞兆依把视线重新移回了电视机。
剧情发展的真是迅速!
下午两个人闲着没事,又出去溜达了一圈,去超市走了走,出来的时候班主任发了条微信给她:【小俞,语文作业是什么?】
【单元的词语回家听写一遍、批改并订正,麻烦你啦】
【不客气】
俞兆依明天还是要去上班的,一大袋购物产品放在后座,江桓把车钥匙给了俞兆依,“你来开。”
“真的?”
江桓点头,坐进了副驾驶。
这是俞兆依第一次开这样的跑车,百万级别的跑车,让她既激动又忐忑,掌心有些薄汗。
坐副驾驶的时候,她就觉得车行驶得十分流畅,但这种流畅又跟光滑是不一样的。你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车轮与地面的摩擦,但这种摩擦又不生硬,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相反,你能够感受到车轮正在踩过一寸寸的地面,有一种实在感。
俞兆依却不敢加速,小心翼翼开回了家。
下了车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句:“还好。”
江桓拎过后座的购物袋,觉得好笑,“还好什么?”
“还好没碰坏你的车。”
这话太有分寸感,疏离到有了一种边界感,于是江桓纠正她,“我的就是你的。”
俞兆依又要说“太贵”之类的话,但江桓紧接着又说,“坏就坏了。”
这语气仿佛在看一颗大白菜,说:坏就扔了呗。
俞兆依:“……”
这几天工厂里事儿比较多,俞爸俞妈作为中层干部,还要在工厂里监督着干活儿,还要写报告。
写报告这事儿最折腾人,两人都是高中毕业的,俞兆依读大学的时候还让俞兆依帮着写过,但一看……
俞兆依因不熟悉业务,写的乱七八糟,俞爸俞妈看了都直摇头。
从此不敢再让她执笔。
这天两人回家已经八点半了,晚饭倒是在厂里吃过了。
一开门,看见俞兆依跟江桓两个人亲近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老两口平常看的电视剧。
俞爸俞妈有些愣了,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坐着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女婿还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见他们回来,江桓打了个招呼,俞兆依只是掀了掀眼皮,“这么晚?”
俞妈骂她“小没良心”,一边抱怨着,“前几年市里说好了工厂改革,引进大机器生产,结果领导个个阳奉阴违,机器影子都没见着,员工倒是招了不少。现在好了,上面要查数据。我上哪儿去搞组数据来写报告?”
“这不是折腾人嘛!”俞妈越说越气,脱掉长外套,喝了江桓给他们倒的水。
俞爸脸色疲惫,“好了,跟他们说这干嘛。”见俞妈往沙发上一坐,没半点要动的意思,俞爸催促,“去写了。”
又转向俞兆依,“依依,你的电脑拿到书房来。”
俞兆依慢慢吞吞地从江桓的身上站起来,“哦。”
“什么报告?”江桓把电视声音调低了点,看向俞爸俞妈。
“精梳机知道吗,其实也不用多考虑数据,写一点看得过去的优点缺点,就成了。”俞爸扶了扶眼镜,“上回去隔壁工厂,人家可都已经落实了。我们工厂是小民营,没拨款下来,也怪不到领导,毕竟没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