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原本嘈杂的机器声似乎都低一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低语和骚动。
那些一直忧心忡忡、敢怒不敢言的老工人和技术员们,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现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如释重负的狂喜,有人甚至偷偷抹起了眼角。
“黄厂长,李厂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一声,带着哭腔。而那些之前依附李富贵、狐假虎威的人,则一个个脸色煞白,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眼神躲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黄智超站在车间门口,目光扫过这熟悉又似乎变得有些陌生的场景,看着那些激动、期盼、担忧、惶恐的脸庞。李怀德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智超,是时候。”
黄智超点点头:“我们回来了。从现在起,一切按规矩来,先把质量搞上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所有盼着他们回来的人,心里踏实。
黄智超和李怀德的回归,像两针强心剂,迅速注入濒临瘫痪的电动车分厂。
没有盛大的欢迎仪式,也没有慷慨激昂的就职演说。
黄智超一头扎进技术档案室,重新核对每一个被李富贵“优化”过的工艺参数,寻找问题的根源。李怀德则带着几个信得过的老技术员,直接下到生产线,拆解那些积压的残次品,一件件分析故障原因。
“这个轴承,型号就不对!成本是低,可耐磨度差了多少?跑起来不发热、不散架才怪!”
“还有这线路板,焊点这么粗糙,虚焊的地方肉眼都能看见!这哪是生产,这是糊弄鬼!”
“刹车片!看看这刹车片!薄得跟纸一样,这要是出口到山多的国家,不是让人家送死吗?!”
李怀德的咆哮声在车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那些曾经盲从李富贵、只顾赶工的工人脸上。
那些之前跟着李富贵混日子、甚至帮着排挤黄李二人的小组长、小班头,此刻更是大气不敢出,低着头,生怕李怀德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而那些技术过硬、踏实肯干的老工人、老技术员,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们主动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汇报着之前发现却不敢言说的问题,提供着各种线索。
黄智超也很快从档案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图纸和文件。
“老李,问题找到!”黄智超,“李富贵为赶产量,擅自降低十几个关键零部件的采购标准,更改五项核心装配工艺,还压缩三分之一的质检流程!这简直是胡闹!”
李怀德接过文件,越看脸色越沉,最后猛地一拍工作台:“妈的!这败家子!为了他那点狗屁政绩,差点把咱们轧钢厂几十年的牌子砸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决心。
“老黄,现在不是骂娘的时候。商务部的调查组随时会来,国外客户那边还等着回复,我们得拿出解决方案,而且要快!”李怀德迅速冷静下来。
黄智超点头:“我已经拟定了一个初步整改方案。第一,所有不合格零部件全部封存,立即更换合格件,同时追查采购来源和责任人。第二,生产线立刻停线整顿,恢复原有的生产工艺和质量标准,所有工序必须严格执行,技术员跟班指导。第三,质检部门由你我直接负责,增加抽检频次和项目,不合格产品绝不允许出厂。第四,也是最棘手的,立刻起草给国外客户的解释和补救方案,争取他们的谅解,尽最大努力挽回损失和声誉。”
“好!”李怀德斩钉截铁,“就这么办!生产上的事我来盯,技术标准你把关,质检环节我亲自抓!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在这上面动歪心思!”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电动车分厂立刻进入高度紧张而有序的状态。
机器重新按照标准参数调试,工人们在老技术员的监督下,一丝不苟地重新学习和操作,质检员拿着卡尺和检测仪器,瞪大眼睛,严把每一道关口。那些之前被边缘化的老技术骨干被重新请回关键岗位,他们的脸上重新焕发光彩,干劲十足。
虽然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商务部的调查利剑悬顶,国外客户的反应未知,李富贵的最终处理结果也还没下来——但至少,生产整顿开始了,人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看着这一切初步走上正轨,黄智超和李怀德心里都稍稍松一口气。
傍晚时分,拖着灌铅似的双腿,黄智超骑着自行车回到熟悉的四合院。
厂里千头万绪,压力山大,他只想回家安静一下,整理思路。
然而,刚进院门,还没等他喘口气,就听见中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争吵声。
“嘿!我说傻柱!你小子嚷嚷什么?我媳妇这肚子,一看就是个大胖小子!你瞧瞧这尖溜溜的样儿!保管错不了!”这公鸭嗓子,尖酸刻薄的调调,除开许大茂还能有谁。
紧接着,一个粗声大气的反驳就顶了上来:“呸!许大茂你个孙贼!你懂个屁!我媳妇这叫藏得深!老话说得好,‘肚子圆圆,儿女双全’!再说,就你那蔫坏蔫坏的样儿,能生出儿子来?别到时候生个跟你一样,只会放电影、背后捅刀子的玩意儿!”
这火爆脾气,舍我其谁的架势,正是傻柱何雨柱。
黄智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脑袋更疼。
厂里那摊子烂事还没彻底理顺,回家又得听这俩活宝唱对台戏。他推着车往里走,只见中院果然围一小圈人。
许大茂挺着个小肚子,叉着腰,唾沫横飞。
他旁边站着秦京茹,肚子确实微微隆起,脸上带着几分羞怯,又有点不知所措,想拉许大茂的胳膊,又不敢使劲。
傻柱则瞪着牛眼,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撸着袖子,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他媳妇王雪,一个看起来挺本分的女人,也怀着身孕,站在他身后,满脸焦急地扯着他的衣角,小声劝着:“当家的,少说两句,跟他们置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