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狅的呼吸猛然一滞,心跳瞬间紊乱,慌乱之下没有克制力道,揽着她的后颈就将她半抱了起来。
“奚娆,你醒醒!醒醒啊!”
寒气宛如海面上骤然掀起的波涛,扑面而来。
祁狅浑身发冷,各种可怕的念头涌入脑海。
他知道奚娆深受蛊虫反噬之苦,也知道她上次吐血之后昏睡了两天一夜。
可昨日不是已经好转了么?
冷墨雨也没有多说什么,怎么现在突然又……
方才她不知道吐了多少血,如今一动不动,像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一样。
恐惧铺天盖地地往上涌,祁狅宛如站在悬崖边缘似的,被崖底卷来的风吹得浑身战栗。
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奚娆,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啊!”
变了调的嗓音听起来仿佛在哭,走到门口的冷墨雨急忙闯了进来。
“怎么了?奚娆怎么了?”
祁狅的嗓音止不住地发抖:“我叫不醒她……冷师父,奚娆不是好转了吗?她为什么又突然吐血,而且……比上次还多?”
奚娆竟然又吐血了?
冷墨雨走到跟前往床上一看,视线骤然凝固,被吓得面无血色。
靠近枕头那一片的褥子都被鲜血浸湿了,这得是多少血?
祁狅虽然看不见,但摸也摸出来了,难怪如此惊慌失措。
她掏出药丸就要往奚娆嘴里塞,却被祁狅伸手拦住。
“我刚才探了她的鼻息……没有也没感觉到,那是我的错觉对吧。”
冷墨雨心里重重咯噔了一下。
“你说什么?”
她颤抖着把一根手指放在奚娆鼻下,停留了许久,整个人晃了三晃。
祁狅声音彻底哑了下去:“你感觉到了吗?”
此刻的他,急需要一根救命稻草。
冷墨雨没有吭声,闭了闭眼睛,把手伸到奚娆的脖颈处,摸了良久,终于松了口气。
“可能是冰蛊虫陡然发作,奚娆为了自保所以使用了龟息功,减缓了呼吸。别慌,别慌,我这就去找郎中……可这儿的郎中不顶用啊!”
说完,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即冲过去打开柜子,拿出奚娆的包袱,在里面不停地翻找。
嘴里不停地嘟囔:“应该有的,她应该带在身边了……啊,找到了!”
她拿出一个布包,扯出里面的草药看了两眼。
“你留在这儿照顾她,我现在就去煮汤药装满整个木桶,待会要让她整个人都泡在里面。”
这是最后的应急办法。
如果这都唤不醒她,便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祁狅听着她惶急的脚步声,心口犹如插上了一把把利剑,浑身血液倒流,四肢百骸都是凉的。
他将自己的额头紧紧抵在奚娆的眉心,感受着她的温度,这才感觉好了些。
不知不觉,一幕幕破碎而模糊的画面闪电般在他眼前划过。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身怀六甲被迫逃亡,更不会跌落瀑布九死一生,也就不会遇到冰蛊虫……遭受这些痛苦……”
祁狅眼眶越来越烫,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流下了什么东西。
不,他不能哭!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哭?
紧紧地把奚娆扣在自己怀里,祁狅伸手掀起被子,把两个人都盖了进去。
他得照顾好奚娆,不能再让她受一点苦。
而在杀死莲生之前,他还要做好奚娆交代的所有事情,不让她担心。
“冷师父,还没好吗?”
祁狅感觉时间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忍无可忍,终于大喊出声。
冷墨雨提着一大桶热水走了进来,“来了来了!门外还有四大桶,都得拎进来!”
听她这么说,祁狅才把奚娆轻轻地放在床上,摸索着来到门外,因为太过心急,差点被桶里滚烫的热水烫到了手。
“哎呀你小心些!”冷墨雨嫌他碍事,把他推到旁边,“还是我来吧。”
等把水给兑好,又推搡着想让他出去。
但祁狅死也不肯。
“我是她夫君,为什么不能留在里面?再说了,我本来就看不见,奚娆就算醒了也完全不用觉得不自在。”
“夫君?”冷墨雨言语讥诮,“你们成亲了吗?”
祁狅哑然。
随即拔高了语调道:“圣旨都下了,这次回去就马上成亲,怎么就不是了?况且,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谁敢否认我们不是夫妻?”
冷墨雨嘴角抽搐,不想在这时候与他打嘴仗,想了想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奚娆醒不过来,她一个人想要脱掉她的衣裳,再把她抱进水里,着实有些困难。
祁狅却很乐意做这些事情,全程轻手轻脚,无比小心。
浴桶里蒸汽氤氲,熏得他满脸都是水汽。
但他毫不在乎,胡乱抹了把脸就把巾帕打湿了,给奚娆擦拭脖颈。
只是那力道就像挠痒痒,宛若在对待瓷娃娃似的,让冷墨雨不忍直视。
“还要泡多久?你不是说她很快就会醒的吗?”
祁狅感觉水温逐渐变凉,奚娆的手指都快泡腐了,可她还是一动不动。
心底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开始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你以为她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到底是谁害的?!”
冷墨雨也心急如焚,一不留神竟把压抑在心里的话给吼了出来。
祁狅的心口剧烈起伏,奚娆跳入瀑布的景象不停地闪过脑海,而刚刚冷墨雨的话也在提醒他,都是因为他,奚娆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如果他当初对奚娆多一点信任,选择查明真相而不是被仇恨蒙蔽头脑,奚娆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内疚和悔恨像洪水淹没他的头顶,强烈的窒息让他喘不过气。
“幼安……”
突然,一声轻呼从面前传来。
祁狅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正是从奚娆口中传来,慌忙凑上前,朝她伸出双臂。
不等奚娆反应便一把将她狠狠拥入了怀里。
水花四溅,霎时扑了冷墨雨满脸。
感觉到熟悉的怀抱,奚娆的意识渐渐回笼,回想起自己那会儿止不住的呕血,怎么也停不下来,死亡的恐惧让她本能地使出龟息功,沉睡了过去。
此刻她还有些恍惚,但还是下意识回抱住了祁狅的腰。
“我没事,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唉,怎么还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