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猛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安静?
在赶来的途中,他一直听见野兽痛苦的嘶吼声,可就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那些声音全都消失了。
周遭死一般寂静。
难道奚娆已经感觉到他的气息,所以害怕地逃走了?
不,这是一个陷阱!
根据多年来死里逃生的经验,莲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是一个陷阱。
但即便是陷阱,他也并未放在眼里。
莲生把暗红色的蛊盅全都打开,把里面的蛊虫陆陆续续都放了出来。
这是他用毒蝎子和毒蛇养出来的蛊。
任何活物沾到它们,都会死。
他预料到奚娆手里肯定也有战斗力惊人的东西,却没想到居然会是一头白罴。
但白罴又怎么样,一旦被他的蛊虫咬中,也会当场暴毙。
莲生自信满满地继续往前走,临近密林边缘,发现了许多双眸赤红的尸体。
野猪、狐狸、林麝……都是他曾经最忠诚的属下。
如今只剩下十几只受了伤的,奄奄一息。
“奚娆啊奚娆,我好心放你们一条生路,为什么你非要与我过不去?”
莲生怨毒的眯起眼睛,脖颈上的黑色纹路犹如藤蔓般爬上他的脸颊。
他感觉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浑身抖颤,满头大汗,不得不死死按住胸口,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形。
“你急什么……很快就有东西……可以喂你了。”
莲生嘴唇煞白,五官变得无比狰狞。
此时的痛苦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他以为祁月抛弃了他,所以自愿被毒蛊虫寄生,痛得满地翻滚,宛如万箭穿心。
他要变强!
他要杀了所有瞧不起他的人!
就算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在所不惜。
忍受着无法描述的痛苦,一步步练就禁忌之术,直到终于报仇雪恨。
除了祁月,他不在乎任何人。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莲生对蛊虫们发出指令,它们在地上快速蠕动,很快身边就聚集起一大群蚂蚁。
原本普通的黑色蚂蚁在被蛊虫咬过之后,变成通体血红,好像潮水那般朝着前方涌来。
黑压压的一片,看着极为瘆人。
冷墨雨蹲在一棵大树上,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
霎时瞪大了眼眸,闪身跳跃,落到了马车顶上。
“莲生来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周围的蚂蚁都涌了过来,怎么办?”
“慌什么,我们不是做好准备了吗?放火!”
奚娆预判了莲生的预判。
既然野兽都死得差不多了,以他阴暗的性格,必然会驱使蚂蚁。
冷墨雨点点头,立刻对不远处手持火把的官兵发号施令:“公主有令,放火!”
“是!”
所有人弯腰蹲下,点燃了脚边的油桶,然后一脚踹了出去。
二十多个油桶咕噜噜滚向蚂蚁群,岂料这些蚂蚁群极聪明,竟像得到了指令那样,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来。
但它们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四面八方还是燃起了火舌,把它们给包围了。
莲生瞠目结舌,一时间不敢相信。
“怎么回事?难道……她早就知道我会怎么做,在地上倒满了火油?”
他赶紧改变策略,把蛊虫全都召了回来。
可这时候已经不剩什么动物可以供他驱使了,祁月喜欢的麻雀吗?
因为着火和方才野兽的缠斗,附近别说麻雀了,连一只鹧鸪都没有!
它们是胆小的动物,早就被吓跑了。
奚娆透过窗户,凝视着那若影若现的黑色身影,嘴角噙笑。
“他现在一定很茫然,为什么我会这么了解他?”
这自然是多亏了祁月在路上对她讲的那些往事。
莲生性格极端阴暗,这么多年来,害人的路数都是一样的。
喜欢什么就要占有、控制什么,而不会设想其它。
“只可惜啊,这片林子终究是保不住了。墨雨,这里火大,咱们再往后退一些。”
“好!”冷墨雨立即从车顶上跳下来,驾驶马车又往后撤退了十丈。
祁狅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却只听见了噼啪的燃烧声。
脚边,立下一功的安安正在埋头啃竹子,唾沫横飞。
嘎吱嘎吱的响声,让他连莲生的怒喝声都听不清了。
“奚娆,今天算你厉害!但你休要得意,等我……一定……”
突然,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地动山摇。
奚娆和祁狅乘坐的马车都被震得摇晃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同一个地方看了过去。
莲生的脑袋嗡了一下。
惊恐地转身朝后望去,只见一大片尘土在密林深处冲天而起,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
月光下,无数块碎石飞溅,许多百年老树犹如被天雷击中,轰然倒塌。
“不,不可能……”
莲生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提起全身的力气朝着山洞的方向飞奔。
然而磁石山已经在爆炸的威力下变得支离破碎,大地都在颤抖。
他越是靠近,越是清晰地感受到绝望。
墨色天空仿佛被这场爆炸撕裂出一道道裂痕。
莲生捂住胸口,骤然倒了下去。
原本被磁石山压制的毒蛊虫,此时冲破了一切阻碍,精神抖擞,兴奋地在他的心脏里钻来钻去。
“不,不要……我还没有……噗!”
一大口鲜血从他唇边喷了出来。
而后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这次的反噬来势汹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强。
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几颗药丸塞进嘴里,却根本于事无补。
“祁月,祁月……”
为什么?
他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为什么终究还是失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在叫我吗?”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眼前响起。
一袭墨绿色裙摆遮住了莲生所有的视线。
“救……我……”
祁月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撩起他额角的鬓发,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我不带你走,确实是做错了。我应该那时就杀了你,永绝后患。”
莲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
祁月面色柔和,眼眸里竟没有丝毫厌恶。
“不过睡了你几次,就是喜欢了?莲生啊莲生,像你这种天生恶种,竟也会对感情存在幻想?”
说罢,她的手指渐渐移动。
如温柔的风,从他的额角掠过他的眉眼、鼻尖,直到咽喉。
她一把掐住了莲生的喉咙,把他提起来,拽到自己面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希望我怀上你的孩子,把它炼制成童蛊,保你永生不死吗?莲生,你真令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