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蕖浑浑噩噩地在街头徘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辛府门前。望着那朱红的大门,她心中五味杂陈,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守门的侍卫,轻声说道:“劳烦二位,能否帮我通传一声,就说洛云蕖求见。”
她本以为会被无情地拒之门外,可出乎意料的是,侍卫们在通传之后,竟侧身让她进去了。洛云蕖满心存疑,但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向前走去。
在曲折的回廊中前行,洛云蕖的心跳愈发急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与辛柏聿相处的点点滴滴。然而,当她被带到屋子时,看到的不是辛柏聿,而是辛承佑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辛承佑坐在圈椅上,见洛云蕖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开口道:“你还敢来?”
洛云蕖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低声道:“我……我只是想来看看柏聿。”
辛承佑冷哼一声:“看他?你觉得你有资格吗?”
“我知道是我的错,他好些了吗?”洛云蕖忍不住问。
“若不是看到你为我儿换了血,我早把你痛打一顿扔出去了!”辛承佑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我警告你,永远不要同任何人说出换血之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更不希望我儿知道!”
洛云蕖面无表情的道:“辛大人放心,我无意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
“洛云蕖,你和柏聿,本就不是同路人,他认识你本就是一个错误,不过我们家也即将因公离开此地,此事就此作罢,望你好自为之!”
洛云蕖听到辛柏聿即将离开的消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要离开了?”洛云蕖呢喃一声,好像在问对面的辛大人,又好像在问自己。
“不然呢?难道你还想继续祸害我儿!”辛承佑反问洛云蕖。
洛云蕖无言以对。
回想起自己与辛柏聿之间的种种差距,想到此次辛柏聿又是因自己导致他再次身陷险境,她内心的自责便已达到顶峰,觉得辛承佑所言不无道理:自己确实不能再让辛柏聿为了自己涉险了。
片刻后,洛云蕖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我……我只求能再看一眼柏聿,就一眼。”
洛云蕖从不求人,但这一刻,她真的无法让自己理直气壮。
辛承佑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摆手,“不行!自从我儿遇到你之后,灾厄不断,你简直就是扫把星!赶紧给我滚,以后别再来纠缠!”
说罢,他唤来家丁,家丁会意,向洛云蕖做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见洛云蕖不肯离去,便强行将她赶了出去。
恰好这一幕被路过的德全看到。德全心中一惊,便想着要去告诉辛柏聿。
另一边,辛柏聿在房间内悠悠醒来。他只觉浑身无力,大脑一片空白。
夏侯氏看到儿子终于醒来,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聿儿,你醒了?”
德全此时满心焦急地走进房间:“公子不好了,洛姑娘被老爷赶出了府!”
不过当德全看到夏侯氏在时却吓了一跳,当即噤了声不敢再说下去。
然而辛柏聿却一脸茫然的问:“洛姑娘是谁?”
“啊?你不记得了?”德全大吃一惊。
夏侯氏想起不久前大夫的话:“换血后,他可能会忘却一些事。”夏侯氏心想:难道他忘的是洛云蕖?
“怎么了?”辛柏聿看向德全,“怎么回事?”
德全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被夏侯氏投来的眼神咽了回去。
夏侯氏忙道:“聿儿,大夫说你大病初愈,许是身子还虚,有些事记不清也正常。好好休息,过些时日说不定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辛柏聿沉默不语,他皱着眉头,努力想回忆起什么,可脑袋里一片混沌,怎么也理不清思绪。
这究竟怎么回事?辛柏聿越想却越头痛,简直到了不能忍的地步,他不得不停下来不再去想。
而被赶出辛府的洛云蕖,正失魂落魄地站在街头,望着辛府的方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从这一刻起,或许,她与辛柏聿真的要彻底错过了。
想到这里,洛云蕖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也不知自己是怎样脚步虚浮地走回家去的。
刚到宋府,洛云蕖整个人便已摇摇欲坠,才踏入祖母的院子,眼前忽然一黑,便栽倒在地。
“姑娘!”刚出来的清芬恰好看到这一幕,惊的连忙上前去扶洛云蕖,又一边喊,“来人,六姑娘晕倒了!”
这边刚将洛云蕖安置在床,宋玄止就已经负手憋着一肚子火急匆匆赶来,本想着要好好斥责她一番,还不到门口,便生气地道:“我说你平日里行事如此莽撞,竟还和辛府扯上关系,如今惹出麻烦,你是不是要整死我才高兴?”
可当他气势汹汹地赶到洛云蕖房间,还未开口,便被神情严肃的老夫人吓了一跳。
老夫人目光严厉地看向儿子,说道:“你是在说我吗?”
“孩儿不敢,孩儿是说您的孙女。”宋玄止怯怯的放低了声音。
“你作为父亲,总是如此苛责蕖儿,她为了百姓奔波,又为了给阿娘报仇雪恨才如此,你呢?只会责怪!如今她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宋玄止虽满心不甘,但在母亲威严的目光下,也只敢唯唯诺诺:“孩儿知错,孩儿这就去请郎中来给她看病,母亲您别生气,当心气坏身子。”
“滚!”老夫人忍不住骂了一句,吓得宋玄止赶忙退出了房门,灰溜溜的走了。
洛云蕖躺在床上,面色绯红,整个人昏昏沉沉。不久她便发起了高烧,嘴里不时呢喃着什么可又没有人听得懂。
这可急坏了老夫人,她守在床边,满脸的心疼与焦急,一刻也不敢合眼,不停地用帕子蘸着冷水,为洛云蕖擦拭滚烫的额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孩子出去怎么就这样了?”
郎中请了一个又一个,开的药方换了一服又一服,可洛云蕖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就这样一直昏迷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傍晚,洛云蕖的眼皮终于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夫人见洛云蕖醒来,眼眶瞬间湿润,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道:“云蕖啊,你可算醒了,祖母都快担心死了。”
洛云蕖看着祖母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祖母……”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夫人轻轻摩挲着洛云蕖的背,好像在安慰她,又好像在安慰自己。
过了片刻,等洛云蕖哭够了,老夫人才为洛云蕖轻轻擦去泪水,方问道:“蕖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病的如此之重!”
“祖母,我……”洛云蕖想要告诉祖母发生的一切,可一想到辛承佑的警告她忽然又沉默了。
老夫人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也让人打听了一番,你从辛府出来就这样了,是不是因为辛柏聿?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他父亲却不是什么好人,定是他父亲……”
“祖母,和别人无关,都是因为我。”洛云蕖低下了头,“是我的错,您就别责备他人了。”
老夫人奇怪,自己的这个孙女从来不是一个自甘堕落自认低贱的人,怎么如今忽然大变了呢?
“不过蕖儿,你也别妄自菲薄,那辛承佑眼光颇高,心高气傲,他看不起你那是他的狭隘!这朋友不做也罢!你虽然和辛柏聿有缘,可自古以来,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用的,须知嫁人是嫁的一家子,这样的人家你若日后嫁了也不会过的舒心,断了也好!祖母日后定会为你寻一个合适的人,做你未来的夫君,他定会疼你一世,你可别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洛云蕖听着祖母温柔的安慰,心中既难过又感动:“祖母,我还小,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和辛柏聿之间也……谈不上喜欢,没有的事。”
洛云蕖还是违心的否认了。
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若果真如此,便更不存在什么不舍了,忘了他,以后都会好的。”
洛云蕖轻声道:“他们家也要搬走了。”
老夫人惊异的“噢”了一声,看到洛云蕖难过的表情没再说话,只是揽她入怀,“若你难过想哭就哭吧,只是日后再也不要为他而哭,留不住的,再拼命拉扯都是多余。”
洛云蕖终究还是忍不住在祖母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