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手辣。”
听到刘兴祚发问,刘四想了想,回了四个字。
“听他自述,之前在蒙古人那里迷了方向,差点被狼吃了,又毒病侵身浑浑噩噩当中连扎了自己好几刀才找了个蒙古人家投靠养伤,说起来也确实是个狠人。”
随后刘兴祚又对刘四道:“他最近一直跟在你们身边,可曾见过什么人,对谁说过什么话?”
刘四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都没有。我和五弟一直谨遵老爷的吩咐,不让他离了我俩的视线,连解手都跟着,除了我俩,他确实也没跟别人说过话。”
“你之前说他身手不错?”
“何止不错,以小人看来,我和五弟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我家二哥能制住他。”
听到这话,刘兴祚沉默了下来,良久以后才缓缓得道:“你二哥、三哥去年为我送信而死,每思之都觉得他们死的有一些冤枉。”
刘四他们兄弟一共五个,都是刘兴祚的家养子家丁,他爹为刘兴祚战死时,他们还小,刘兴祚感念其父的忠心耿耿,便将他们几个兄弟留在府中恩养。
他家的大哥在十四岁时坠马而死,如此成年的就只有兄弟四人,四人当中,刘二的身手最好,也最得刘兴祚的器重,这么多年以来,刘兴祚与大明高管们暗中的联络,便是刘二为其前后奔走。
去年从朝鲜回来以后,再掌兵权的刘兴祚已经重新赢得了皇太极的信任,便与毛文龙的联络多了起来,刘二、刘三多次前往,最后一次去的路上,遭了已经有所察觉的女真人的埋伏。
刘二、刘三两个人拼着命杀伤了五六个鞑子,最后被乱刀砍死,通过尸身检验,发现这二人是刘兴祚的家仆,于是刘兴祚紧跟着便被皇太极下令抓了起来。
好在与刘兴祚交好的库尔缠和达海劝说了皇太极好几次,刘兴祚也谎称这两个人因为自己的苛待,伪造他的笔迹作为书信,想叛逃到东江镇去。
由于东江镇的存在,以及毛文龙不竭余力地经营,这么多年以来辽西的汉人逃往东江镇的事情屡见不鲜,虽然将信将疑,但皇太极仍然将刘兴祚给放了,不过又将他的兵权给收了回来,并将沈京城内的这间宅子赐给了他,让他从复州迁居到沈京。
这些举动,其实就是为了将刘兴祚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
听到家主提起自己已经死了的二哥、三哥,刘四的眼里虽然有一丝悲痛之意,但仍缓缓地摇了摇头,正色道:“老爷对我们几个人视若己出,从小将我们兄弟几个养大,还教我们读书识字,对我们可以说是恩重如山。”
“俺爹那辈就姓氏从崔改成了刘,从小我们就知道我们就是刘家的死士家仆,为了主家死是应该的,老爷没必要时刻记挂在心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们几个我哪个都不忍折损啊……”
刘兴祚摆手叹息道。
“只可恨这群鞑子对我严加看管,除了你们几个,我还能信谁?”
随即刘兴祚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刘四问道:“老四,既然潘野这个人身手不错,又心狠手辣,你觉得他会不会是萨哈廉派过来的眼线?”
刘兴祚之所以时刻提防着潘野,就是因为潘野是萨哈廉送给他的。
他作为汉人,自然对汉人更加亲近和信任,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府中能用的汉人几乎都已经死绝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将让刘四他们这几个忠心耿耿的兄弟去冒险办事。
虽然他也暗中收买了一些鱼皮鞑子,但那群鱼皮鞑子斗狠尚可,做这些事就完全不能胜任了。
刘家几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了刘四、刘五两个,可要是做那大事儿,人手还是不太够,因此,刘兴祚便打起了潘野的主意。
刘四沉吟了片刻,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老爷,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见刘兴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刘四又道:“不过据我这些天在暗中的观察,他肯定不是久居奴地的汉人。”
刘兴祚挑了挑眉毛:“何以见得?”
“身上那股子精气神儿。”
刘四抬头看了一眼刘兴祚后继续道:“久居奴地的汉人什么样,老爷肯定清楚那骨头都已经被打折了,恨不得见到一个鞑子就要弯腰鞠躬,连看都不敢看,可这潘野不一样。就拿今天来说,我们从巴克什家的后门出来,撞见了两个拉着骡车的包衣,惊了他们的骡子,起了冲突,要不是我发了话,这潘野没准会给那包衣一攮子。”
“还有这事儿?”
刘兴祚忽然来了兴趣。
“是。老爷你想啊,能进巴克什家的包衣那是寻常的包衣么,就在巴克什家的后门口要攮人,就说明这潘野要么是胆大包天,要么就实在不懂鞑子这里的弯弯绕绕。”
刘兴祚捻着胡子笑道:“不管是胆大包天也好,还是真不晓这其中的事儿也罢,都可为我所用。”
“且试一试他!”
刘兴祚一挥手:“今晚,你们带着他去!”
刘四一惊,失声道:“老爷,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鞑子的眼线,贸然将他拉进来……”
刘兴祚在案桌后面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道:“皇太极这个人心思极其缜密,而且他想做的事断然不会听别人的劝,他召集诸贝勒大臣商议,不过是知会一声而已,依我看,这个事定然成行。”
“巴克什说要为我说项,但我估计皇太极肯定也不会答应让我领军随征,而且最近风言风语传的太狠,虽然压下去了,但皇太极心中可能已经有了芥蒂,既然如此……”
刘兴祚眯了眯眼睛:“九月大军出征,沈京定然空虚,就是我等行大事之际……”
刘四迟疑了一下道:“可与咱们有联络的孙督师、袁巡抚都已被削职赋闲,祖参将这个人教人难以摸透,能够信任的怕只有毛帅了,可从沈京到东江镇要比去宁远远得多的多。”
刘兴祚双手抱在胸前,两个大拇指缠绕转着圈儿,显然是在思考。
片刻以后说道:“届时皇太极领军西去,我们往宁锦那个方向走太危险了,盖州、复州、金州这三地咱们更熟,而且还有一些我收买了的鱼皮鞑子,如遇追兵也能抵挡一二。”
“更何况,我与毛帅通信最多也最要好,而且去了东江镇,能得的官职也更高。”
“等到九月,咱就往东江镇去!”
刘兴祚拍了拍桌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