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琦匆匆忙忙地走了,与来时相比脚步轻盈了不少。
吴国琦也算歪打正着,韩林正愁没银子发饷呢,吴国琦便巴巴的将银子给送了过来。
对于韩林来说,如若事成,他只需在上书的奏折上写:“中军参将吴国琦,自知己过,臣至时竭力奔走”即可。
对于这种顺手而为还能解自己燃眉之急的事情,韩林自然不会拒绝,虽然韩林自己也十分痛恨贪渎,但能从这种贪官手里敲出银子来,让自己用在正途,韩林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
当然,这官儿吴国琦是别想做了,韩林这么做,也只是保了他的一条命。
吴国琦走后不久,李柱也回来了,果不出所料,何可纲、祖大寿、左良玉等人只说将保证自己营中不乱,至于一应事宜都要等袁都督到后再说。
虽然不能说一点卵用没有吧,但也只是聊胜于无。
又过了一阵,宁远兵备副使郭广也到了,按照李继元的说法,这一位可是在出了事以后,唯一一个真正前后竭力奔走的官儿,而且他也是宁远目前以文驭武最大的官儿。
韩林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去了街口迎接。
“卑职见过道台。”
韩林恭恭敬敬地要去行叩礼,但却被郭广一把扶住,微微摇了摇头后郭广对着韩林道:“韩守备无需多礼,快快请起,此间急切,咱们还要尽快商议。”
进了巡抚的后衙,韩林请郭广上了上座,甫一坐下,郭广就急声道:“守备遣下属邀我至此,所谓何事?那些军头说今日入暮便要将筹措的银子交到鼓楼去,否则抚镇二位连同僚属危矣。”
看着郭广嘴上满布的火泡,韩林赶忙冲外间喊叫人赶紧端上一些苦茶来给郭广去火,吩咐完毕才向
“卑职敢问道台筹措了多少银子?”
郭广叹了口气道:“合计两万两有奇,这钱连同收买蒙古诸部台吉的都拿了出来。”
韩林同样叹了口气:“还不够欠饷的零头,道台大人,府库当中当真一文银子都没有了?”
郭广点了点头:“自三月以来,朝中动荡阁部轮转分文未曾下发,毕抚台曾九次上书请饷,仍无济于事。”
来时韩林做过背调,毕自肃这个人怎么说呢,官是好官,奉公守法在任定兴县令时以官输替代吏解,将墩夫改为健丁,素以慈心而着称,在他迁任以后,定兴县百姓在城东为其建立了生祠。
可惜的是,毕自肃这个人性情刚烈,颇有气节,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只有黑白没有灰,因此与辽东的将官们的关系都不好,这也是为什么军哗以后没有一个营官站出来营救的原因。
“方才中军参将吴国琦来过,愿捐一万两出来买命。”
此时李柱从门外端了一大壶已经晾的差不多的苦菊茶来,郭广倒上吨吨连和三大碗以后,才冷笑道:“经年累月之下,其人贪墨何只十万,如今拿出一万两算是便宜他了,韩守备可知,前些日子被诛的原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永贞家中搜出银计二十九万余两。”
现在这个时代,完全清廉是没有好下场的,前有海瑞一生浮沉跌宕,而眼下毕自肃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不过是贪多贪少,是否办实事。
郭广自己也贪,但他也只拿自己应得的那个部分,多的也不拿,而且也办事,在这个时代来说,也算是个好官了。
“若是其人诚心悔悟,这买命钱也还算可以。”
韩林摸了摸鼻子,他刚才可是也收了吴国琦一万两银子,于是便岔开话题:“如此道台手中共计三万两。”
郭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略微有些急躁地踱着步子:“为平哗变需审大局,正奇相合才是破解之道,韩守备你可有什么见解?”
韩林端起茶壶先给郭广的杯子满上,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平静地道:“卑职以为,这三万两银饷不能直接交付出去,应当先将话放出去,表明衙门正全力解决此事,以安众心,此为正招。”
“另,卑职与道台的想法正奇相倚的想法不谋而合,卑职已经跟乱军的军头以及吴国琦扯了谎,假袁都督之言并以何、祖、左等参将都司为我张势相迫,不乱则马上可有饷银拿,乱则必有刀兵相加,何为利何为害,想必底下的卒伍们心中也明白。”
郭广负手转过身:“分而治之,逐一击破?”
“不错!”韩林点了点头:“因此属下敢情道台大人万不要将这三万两全交出去,底下卒伍听闻定会相迫,由此上下离心,攻守易势。若全交恐其人欲壑难填。”
郭广深深地看了韩林一阵,嘴中问道:“韩守备可是读过书?”
韩林不知道郭广为这么问,于是点头道:“是,卑职曾是奉化的生员,后来未中举才来了辽东。”
“可惜了。”
郭广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后又看向韩林:“能文能武,以韩守备的才学见识,当一县镇戍殊为可惜,韩守备,此间事了我保你为宁远的游击,你看这样如何?”
韩林知道郭广是看中了自己想当自己的恩主,但他可不想在袁崇焕的手底下打工,于是连忙道:“道台好意恩德韩林心领了,只是圣上有命,教我在乐亭编练新军……”
郭广一听,人家将皇上都抬出来了,得,还是算了吧。
此前各营官全皆尽坐望,抱臂上观郭广虽然是兵备副使,但他作为一个文官在这种情况下强令诸营,若要闹得激变,这最大的罪名可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如今可算有一个武官出来了,郭广自然要将韩林倚为擎助,于是便采纳了韩林的意见。
长舒了一口气的郭广重新坐回了座位,端起茶碗开始小口微啜,品味其中的苦甘滋味。
“卑职之前冒袁、王两督之令谕,情非得已,过后还请道……”
韩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广挥手打断:“事出有因,此乃权宜之计,韩林你放心,后续我自然会为你分说。”
听到郭广应承了下来,韩林也放了心,袁崇焕这个人做事总有一套自己的准则,有些神经兮兮的,韩林甚至愿意称其为“袁神”。
谁知道当袁崇焕听到韩林假冒自己的令谕以镇军哗,给他一个冒滥的罪名按在头上。如今他和郭广相互依靠,互为守望,郭广将这个事承担下来,后面也就好说了。
“既然如此,那便将筹措的饷银皆尽运到巡抚衙门当中。”
韩林点了点头:“道台放心,我遣一个司的卒伍去押运,必保饷银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