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红儿最后的问题,其实才是望舒宫沦落至此的主要原因。
如果仅仅是良木居士的嫉恨,其实完全不足以影响到她姚红儿的生死,说破天也不过是一位老迈的天仙境魔修罢了。
真正导致这个局面的原因是,望舒宫里的所有人从头到尾都不觉得他们与白玉宫有着激烈到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冲突。
大家同出一门,彼此相邻争夺些资源而已,即便输了,大不了搬走去其他地方争夺其他宗门的地盘就是了,都是修行发展的合理摩擦。
更何况望舒宫其实一直处于劣势,如果撕破脸也该是望舒宫来撕!白玉宫没有任何道理要牵连进袭杀姚红儿这种事,因为它承担不起后果。
你纵有千般理由和借口,那也要紫云肯听才算。
“想不到你如此的蠢笨,竟然还是个好学的。”良木居士摇头,她再次将粗重的辫子移到身前,一边梳理,一边笑道:“可这问题未免也太愚蠢了些,你猜那些胆小鬼还能为了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她眯着眼看向被红儿捧在胸前的珠子。
是啊,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一群落魄的蟾宫遗老拼命也要得到呢?
当然只有白玉蟾最有代表性的遗产啊!它所代表的是蟾宫正统、南洲正统,比白生的那座二祖法坛效果还要好很多。
只因为红儿能拿起,就可以轻易招揽两位天仙,还有魏成等蟾宫天骄主动前来投靠,若是有一个修行天赋更好一些且出身蟾宫的人拿着,完全不敢想那是怎样的效果。
红儿皱眉,这又是一个看似清晰,实则不合理的答案。
“他们拿不起来。”她轻声道。
“唉,你们啊,总把别人当成傻子,却不知自己才是傻子!”良木冷笑,似乎红儿说了什么可笑的谎话。
“是,那个魏成满世界宣传你是天下唯一能拿得起玉珠的人,因此你就是白玉蟾的继承人。说到后来你和他是不是自己都信了,天下只有三个人能拿起,一个是白玉蟾,一个是萧不同,还有一个是你?”良木声音愈发揶揄。
红儿眉头愈发深,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良木用手指点了点她,像是要戳破她的伪装,“可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只有你们三个能拿起,那它是如何来到你手里的?”
红儿愣住了。
“它不是被你扔到了南海之边了吗?自那之后你不是一直在天门山中躲着吗?那么,它是如何回到你手里的?”良木双手一合,大笑道:“只要略微查一下,就能发现,魏成在蟾宫覆灭后,曾带着不少人徒步走回了蟾宫旧址,在那里逗留了两天后,才再次启程去天门山中寻找你!”
“而当你们再次在望舒城出现时,珠子已经在你手里,而魏成也开始宣传你是天下唯一拿得起珠子的人,是蟾宫正统!”
良木俯身,那张怪脸像是要直接伸到了红儿面前,然后她挑着眉,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低声道。
“所以,那珠子其实是魏成带给你的,他一直在说谎,他!也拿得起来!”
红儿看向手中的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良木却还没有过瘾,她继续推演道:“可他们说魏成其人不爱说谎,而且如果他可以拿起,他没道理把珠子给你才对!那为什么他总是强调你是天下唯一一个可以拿起珠子的人呢?为什么呢?好难猜啊!”
这个高大老妪似乎无比享受点破他人想法的快感,她有些难以按捺的急切开口道:“因为他啊,只是掌握了拿的方法。”
“对不对?对不对!”良木看着红儿的脸,像是在此刻解开了天下最大的谜题一样。
红儿不语,看着那颗珠子出神。
良木很兴奋,可是还不够,她知道更多!
“那么是什么方法呢?什么呢?”
然后她缓慢的自问自答道:“当然是——白玉蟾的遗骨啦!那个不孝子肯定是掰了白玉蟾的手骨!然后就那么一路捧着珠子带给你的!对不对!我猜的对不对?哈哈哈哈哈哈!老蟾蜍孤高了一辈子,没想到死后会被自己的徒子徒孙分尸吧!”
良木居士彻底舒爽了,她仰头大笑,笑声之开朗广阔传遍全城,盖过风火,盖过哭声,其喜其乐,闻者皆知。
可惜事实不是如此,但红儿没有向她解释真相的必要,其实这个推断对了大半,只是最后有些偏离罢了,但那怨不得良木,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白玉蟾还留下了其他东西,而那个东西倒了几手,最终才落到了魏成手中。
良木笑的有些累,她缓了缓呼吸,平复一下心情,看着红儿道:“白玉宫在发现这一切后,就一直在做这个打算,他们暗中联络其他蟾宫旧部,将消息告知。只要能让魏成交出手骨,他们就可以靠秘法或者干脆乱用些遮掩手段,把白玉蟾的手骨拼接在他们自己的身上,这样,他们便也可以拿得起玉珠了!”
“唯一的阻碍只有你,你不死,谁也不敢抢玉珠,可要你死,便需要人赔命,于是我来杀你,白玉宫的人赔命,而玉珠和老蟾蜍的手骨留给其他蟾宫天仙,如此蟾宫便也算是重建有望了。”
最后这段良木居士说的很慢,那无边无际的兴奋来的快去得快,此时的她就像是真的在为红儿解开最后的疑惑。
原来从魏成进入白玉宫,暴露红儿拿着玉珠开始,白玉宫的目标就从赶走望舒宫,变成了夺取白玉珠,哪怕白玉宫就此毁灭,也是值得的。
一切都是为了蟾宫的复兴!
倒是大义凛然的很。
“姚红儿,最后我劝你一句。”良木说完了压在心底的一切,十分尽兴,心情也好了起来,她迈步开始向红儿走去。
“你已经犯过足够多,足够严重的错误了,本是南洲未来希望的白生死于你手,蟾宫十数位天仙一并殉葬,害的如今南洲境内战力空虚,任由中西两洲决定未来!这都是因为愚蠢的你造成的结果!”
“所以不要再犯错了,安心的接受命运,像是萧不同一样,他才是对的,即便心有不平气,却不真的发疯。”良木居士语重心长,似乎她也很佩服萧不同。
红儿抬起头,看向对方,良木高大的身影走来,此时她眼中依然带着蔑视和嘲讽,但总算说话不那么怪声怪气了。
“将那珠子缓缓放到地上,安心的死,我可以保证只杀城主府里这些人,给望舒城那些凡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来到五六步的距离,她要说出最后一句话了。
“就当是为了南洲。”
红儿眼神空洞,声音有些轻,似乎听到这些话也想起了什么,她看着良木,忽然满是遗憾的开口道。
“看来。。萧不同的死并没有帮南洲提起一口气。”
是啊,他当初为什么而死,为让天下人皆知南洲除了有勾结魔修杀害祖师的小人,还有他萧不同这等的年轻人!
可如今呢!
你们又在干什么?
再次勾结魔修!再次装作无知!再次默认结果!连借口都一模一样!
什么为了南洲。
你们还是你们!一点都不曾变过!
你们也许真该像萧不同说的一样,所有天仙都该给白玉蟾陪葬,这南洲才算是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