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塔共十六层,内部装饰大体统一,并不见太多金银俗物添加其中,反倒是原木使用居多,不过每一层的摆件却在不经意间将真正的奢华展露了出来。
只说第一层挂在墙上的字,尉天齐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教他书法的老师的字。
清水书院的准圣,怀素。
这位书法大家,给军机处不过写了三个字,可这墙上竟然是一整篇的《女师》,最后还有其印。
身旁的侍女笑着道:“此字帖是娘娘过寿时,怀老先生送来的,但娘娘说文章臭烂,立意偏颇,但又觉得字确实写得好,扔了也怪可惜的,所以便安排在了最底层。”
尉天齐点头,丝毫没有为自己老师打抱不平的意思,以帝后的性子,你送这个没给你扔出去便已经算是很给准圣面子了。
继续向上,二楼有侍女拿着法器弹扫尉天齐身上的灰尘,三楼则让尉天齐净面洗手,四楼换靴,五楼焚香。。。
一路向上,尉天齐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干净,连指甲也被修整了一番,不过他倒也不嫌麻烦,各类摆件看得他也是大饱眼福。
到了上层,终于开始出现真正的法器,三教都有,佛教的有金嵌珍珠宝石藏金函、金累丝嵌松石坛城,做工精美到让人震撼,只观其形,便可听淡淡佛音,净人神魄。
道教的则显得朴素很多,比如一把铁剑胚子、一个古怪的盆景、一块圆滑的石头等等,若不是身旁有人讲解,尉天齐怕是也要好好认一会儿。
比如铁剑是剑山送的,据说是一柄好剑,盆景是清泉宗养好了送的,可以招来福禄,而那石头是紫云仙宫紫云道祖当年睡觉枕的其中一块,总之随意里带着几分不平凡。
儒家就没什么好说的,除了送字帖就是送文集,也就棋盘山的墨绿色和白色的两盒棋子看起来像个正经礼品。
怪不得儒家都摆在下面几层,又不上心思,又不显得有档次。
反倒是佛教的东西摆的比较高,毕竟看起来就很花心思,而且金玉松石美观且上档次。
道教在中间,不上不下,虽然上档次,但不上心思。
尉天齐在经历一整套清洗加观赏博物后,终于来到了梧桐塔的顶层,顶层空间并不大,也没什么摆件,入眼只有一套红木厚实的桌椅和一面高大的雕刻着凤鸟群飞的实木屏风。
当然尉天齐知道,屏风后面还有一位站在窗边穿着华丽至极的红色宫袍的女人。
“尉天齐,见过帝后娘娘。”他行了儒家的礼。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没有任何客套,这位威严的女性直奔主题。
“不知详情。”尉天齐也很诚实。
“自你成名后,儒家、宫里不少人试图将你引入朝堂和儒门,可你一直躲避,从不肯参与政务或者儒门之事,我便以为你是白玉蟾那等不关心天下事,一心求道的痴人。”帝后娘娘的语速平稳,但实际上很快,因为她讲起话来似乎没有什么思考的过程。
“可你这次回皇都,却变了,你竟然主动去管一个小小的恕索坊里的琐事?还引正法、引儒门规则处理宵小。”帝后说起这些事,语气里便带着不耐烦,“你想要做什么?”
尉天齐看向屏风,他再次感受到了威压,证明站在窗边俯瞰皇都的女人回过了头,看向了自己。
“我是皇都人,是大夏人也是中州人,看到错事,当然想管一管。”尉天齐声音很慢,讲的仔细。
“少学萧不同说话,不吉利。”帝后对于这个回答没有感到惊讶,只是随口道:“你应当知道,有些事参与进去就无法回头,即便是你,即便是唐真。”
这像是威胁或者恐吓,但说的随意,于是听起来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尉天齐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有很多想法,想救大夏、救中洲甚至阻止道儒之争,我没时间嘲笑你们的幼稚,也不认为你们就做不到,只是很多时候你们做事的方式带来的伤害远超过正义的结果带来的益处。”那股巨大的威压缓缓移开,女声中威严少了一些,终于有几分人应该有的疲惫。
“我找你就两件事要说,第一,不论你要做什么,在这皇都你要循着路走,不要拆墙,因为这也是你的家。第二,我希望你能意识到,不论你想做什么,梧桐苑都可以给你足够的支持。”
这次话里威胁之意已经不见,反倒是带着几分亲近。
“梧桐苑又需要我做什么呢?”尉天齐只是淡淡的反问。
“我家的凤凰儿就要回来了。”帝后答非所问。
尉天齐眉头再次挑起,想了一会,认真的问道:“娘娘是真的觉得她可以?”
“有何不可以?”帝后依然说的很快。
尉天齐摇头,他看向屏风后,很认真的说道。
“我觉得哪都不可以。”
下一刻,威压再次降临,这一次比前几次都要强大很多,吹的尉天齐的儒袍哗啦啦响个不停,尉天齐站的笔直,一步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