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站在一侧,与裴宴之隔了好几步的距离。
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仿佛也拉长了他们之间无形的距离。
当香凝抬眸望向裴宴之的时候,只觉他眼中仿若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稍纵即逝,叫人难以捕捉。
香凝微微咬了咬下唇,向前迈出一步。
伸出手,接过裴宴之递来的衣裳,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衣袖,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徐妈妈说,饭菜已经做好了,裴郎可要现在用膳?”
香凝声音轻柔,面上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自然。
嘴角努力上扬,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可笑却未达眼底,眼神中隐隐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裴宴之凝视着香凝,让人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他并未对香凝的表现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开口:“成华,传饭吧。”
语罢,他抬手握住香凝的手,男人手掌宽大而温暖,将香凝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
香凝微微一怔,看向裴宴之,却见他神色如常。
一旁的碧桃恭敬地弯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裴宴之和香凝两人。
“若是在家中觉着无趣,我差人给你寻些绣图来,你平日里也可解解闷。”
裴宴之坐定后,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他微微侧头,看向香凝。
香凝听闻此言,却并未露出欣喜之色,反而伸手拉住裴宴之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想,自己开一家绣坊,可不可以?”
说着,她仰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裴宴之,眼神中透着几分殷切与渴望。
裴宴之挑眉,嘴角忽而扬起一抹淡笑,带着些许玩味,又似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我说你今日为何这般无事献殷勤,原来是有求于我。”
香凝听到这略带嘲讽的话语,心中微微一痛,但她并未反驳。
只是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心中清楚,这个请求,在裴宴之看来,不过是一场别有用心的算计。
可自己想了许久才想出的这个可以走出裴府的办法,也绝不能就此夭折。
要真如裴宴之所言,要她日日被困在这墨松苑中无所事事,她迟早会被这无尽的沉闷逼疯。
不过她也明白,这件事裴宴之大概率是不会应允的。
正当香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裴宴之却猝不及防地直接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前。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香凝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裴宴之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
“阿凝想要开绣坊,是为何故?缺钱了?”
裴宴之紧紧盯着香凝的眼睛,目光中透着一丝审视。
香凝垂下眼眸,避开裴宴之炽热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给自己寻个事情做。”
顿了顿,她又抬眼,凑近裴宴之。
“也是给我自己一个将来的保障罢了,若是裴郎将来的夫人不好相处,我至少手中还有银钱可以保障今后的生活。”
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丝无奈与心酸。
似是有所察觉裴宴之心中的疑虑,香凝微微叹了口气。
“我的身契,还有纳妾文书都在裴郎的手中,我又能去哪里?倘若你答应我开绣坊,这铺子自然也在你掌控之下,我不过是想寻个寄托。”
说完这句,她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落寞,“不过,我也知晓裴郎是不会轻易信我的。”
裴宴之听着香凝这一番话,久久没有言语。
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唯有那袅袅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若想在府中寻个依仗,阿凝该寻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裴宴之终于冷呵一声,松开香凝的手。
“况且大庆从没有妾室在外经商的先例,这要求在旁人看来,很是荒唐。”
他的态度模棱两可,让香凝分辨不出。
香凝的心猛地一沉,不由得握紧手。
“改日得空带你去挑铺子吧。”
裴宴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最终还是落下这句。
他手底下有不少铺子,挑一间出来给香凝不成问题。
她说的对,她的身契,纳妾文书,包括她如今想要的铺子,如今都在他手中。
“不过……”
香凝听到裴宴之话音一转,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
而后就听他说:“开铺子也是要银钱的,阿凝想拿什么来换?”
男人看来的目光那般灼热,即便没有明说,她也知晓他要什么。
“我定会全心全意的伺候裴郎的。”
香凝低头乖巧应下,她听到他笑了下,夸赞她一句真乖。
低头藏起来的情绪中,香凝却只觉嘲讽。
她和裴宴之永远也不可能相爱,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
裴宴之只会让她听话,让她乖巧。
那不是真正的她,而他在等她爱上他,真正的接受她。
只可惜,这样的关系下,香凝永远也不会对裴宴之敞开心扉的。
不多时,徐妈妈带着人将菜肴端上来。
她看到香凝,也是欲言又止,只不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香凝和裴宴之一起用了晚饭,他让成华将公文拿到这里来。
看样子像是今夜就要在这里歇息了。
香凝坐在一旁,手中拿着裴宴之给她的书。
从扬州一路回上京,裴宴之教了她许多,如今这些孩童启蒙的书,她也能看懂了。
“阿凝之前给我做的香囊坏了,得空再给我做一个,嗯?”
刚刚沐浴回来的裴宴之站在香凝身后,他弯身环住她的腰身,将头放在她肩头上。
半干的乌发钻进她的衣领中,带来些许痒意。
香凝无处可躲,便点头应下。
“绣一只鸳鸯可好?”
“就像我们这样。”
湿热的吐息擦着香凝的耳朵,她浑身不自在,却无法抗拒。
他好像醉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些许不清醒。
哪有男子的香囊上绣鸳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