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人没什么反应,依旧半死不活地不动弹。
陈千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刚刚还看到这大兄弟自己走路呢,这么会儿就失去意识了未免太巧。
陈千踢踢了他的腿,催促了一句:“我可没力气搬一个成年男人,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陈千几近失去耐心,以及快站不住的时候,那人才动了一下手臂。
陈千眉毛跳了下,看着对方非常缓慢的将自己撑起。
“好巧啊。”
“!”
沉默——长久的沉默。
陈千抿紧了自己苍白开裂的嘴唇,一言难尽地望着半坐半躺在地上的人。
“怎么了?别这样看着我。”那人起身的动作不太流畅,他立在陈千面前,自然地抬手轻轻擦着陈千脸上已经结痂的伤口,满眼心疼,“还好回来了,不然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回来?”陈千梗塞地说道。
“还能为什么,难道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他想要勾起嘴角笑笑,却失败了,只剩下满怀酸涩难挨。
“那我们要送出去的东西……”
“放心吧,池宇星带出去了。”他满不在意地拉过陈千的手,扶着陈千回到软垫旁,安慰似的开口道:“他会收好尾的,然后来救我们。”
“但是……”陈千嗫嚅着嘴唇。
“别想太多了,与其考虑那些,你不如先跟我说你身上这些伤都怎么来的。”
陈千的话被噎了回去,他任由着对方将自己轻轻放在软垫上。
日光溜得很快,一眨眼下午就过去了,只剩下黄昏和被放在门口的食物和水。
吃过了东西,天便几乎黑透了。
那盏灯被打开,微微照亮了一块地方。
陈千蜷曲着身体占据了软垫一角,身下是因为长久的接触而染上的热度,身上是空气里逐渐明显的寒凉。
“过来一点吧。”和他相对躺着的池木注意到他的身体在微微打颤,“这样会更暖和一些。”
陈千不置可否,说道:“如果问他们有没有毯子,他们能给我们吗?”
“会吗?”
“你去试试?池少爷的话总还是有人听的吧。”陈千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池木脸上,却没有重点。
“你这是在打趣我吗,我都成这样了还是什么少爷。”池木淡淡笑着回望他。
“谁知道呢……”陈千含糊说着,没有移动。
话题是很奇怪的东西,它既不随心意落定,也不随环境变化,一个不注意就会跑到奇怪的地方。
池木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然后认真地看着陈千,一脸神秘莫测地说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陈千有些莫名,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他奇怪地问:“什么地方?不是仓库之类的吗?”
“是仓库,但是没被用来储存东西。”
“那是用来?”
“我倒是没来过,但是听说是会在这里处决背叛者。”池木的声调被压得很低,尾音也似有似无地拉长了,像是在特意渲染气氛一般,“之前池宇星提过几次,据说这里晚上会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陈千有些错愕,“晚上有……奇怪的声音?那是因为什么?”
“唔——”池木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会不会是原来那些被处决的人?因为不高兴所以留下来了。”
“怎么可能啊,那肯定是谣传。”陈千身体有些僵,他打着哈哈想迅速结束讨论。
夜渐渐深了,困意弥漫,灯也被池木随手熄灭。
陈千躺在软垫上,辗转反侧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透过那高高挂着的窗户望着月亮。
“睡不着吗?”池木忽然开口问道。
陈千有些意外他还醒着,“你怎么也没睡?”
“很困,但是睡不着。”池木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里闪着点点的光。
陈千望着那双泛着光的眼睛,安静地想着池木现在好像并不怕鬼了,他看起来不紧张,不局促,呼吸平缓。
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东西呢,也会推着人长大。陈千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从前需要保护的人,现在就算在鬼故事后的旧仓库,也仍旧从容,不像以前需要一直牵着手确认安全感。
陈千翻了个身,偏移开那双发光的眼睛,转向了空寂黑暗的仓库。
温热在脸上滑行,行至一半便在冷厉的空气里转为了冰凉。
陈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依稀有印象是在天开始擦白时,再醒来便是天光大亮了。
“醒了吗?昨晚会不会太冷,我担心你着凉。”池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关切地凑了过来。
陈千迟钝地接收池木的话,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头很疼,也很晕。这是陈千意识回笼后的第一个感受。
他轻轻蹙着眉,摇摇头说:“不会。”
“你看起来好像比昨天脸色更差了。”池木没接受他敷衍的回答,锁着眉头,表情沉重。
他自顾自伸手摸上了陈千的额头,然后在自己的额头上又做了对比,确认了陈千的体温正常后才稍松了口气。
“体温倒是正常,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陈千不想让平白无故地凭添紧张,于是面色如常地又摇了摇头,“大概是因为受伤了吧,没关系。”
“伤口还疼吗?这里也没条件帮你处理,要是发炎会很难搞。”
“比昨天好了很多,别太担心了。”陈千咧咧嘴角想笑一笑安抚对方,但刚有表情就很不妙地扯到了脸上肿胀的伤口,于是只好作罢。
他转过身,注视着正开了门,往门口里放早上餐食的人,“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