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郭靖的暴喝声,向来对父亲心怀畏惧的郭芙,手上动作一滞。
完颜萍眼见郭靖夫妇赶来,当下收住手中招式,身形向后一闪,拉开了与郭芙的距离。
郭芙心里明白自己此番行事理亏,事已至此,难以挽回。
她面色讪讪,眼神慌乱闪躲,不敢直视郭靖的目光。
顾不上脚下的长剑,移步到黄蓉身侧。
接着,她挽住黄蓉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软糯,带着几分娇嗔:“娘!”
郭靖大步走到近前,脸上浮现出一丝愧色。
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完颜姑娘,都怪郭某教女无方,对不住了!”
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多多包涵,莫要放在心上!”
郭芙在一旁,小嘴微微嘟起,轻声嘟囔着:“我才不要她原谅呢!”
郭靖这时转过身,面向武家兄弟,神色严厉地训斥道:“你们二个为何不阻拦她?!反倒跟着她这般胡闹!”
武家兄弟心中委屈,却又无从辩解。
听了师父的训斥,只得无奈地低下头,一声不吭。
郭芙小声应道:“是我拖他们两个来的!”
郭靖闻言,一脸怒意地瞪了郭芙一眼。
郭芙见着郭靖发怒,当即抱着黄蓉的手臂的力道加大了几分,轻声娇嗔求救:“娘啊!”
黄蓉轻轻掰开郭芙挽着自己的双手,上前两步,和声说道:“芙儿向来行事莽撞,还望完颜姑娘莫要介怀。”
话锋一转,又道:“姑娘放心,既然约战之事已经定下,我等断然不会坏了规矩!”
完颜萍嘴角微扬,轻声应和道:“郭大侠,黄帮主,客气了!”
杨过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思忖:郭伯伯心怀坦荡,为人正直。
郭伯母心思细腻,聪慧过人,只是对郭芙实在是太过宠溺了些。
罗伊伸出手指,轻轻捅了捅杨过,压低声音问道:“这位便是郭大侠?”
杨过微微点头,示意没错。
罗伊接着说道:“瞧他气息沉稳,如渊似岳,比偷鸟贼要强上几分。”
杨过忍不住笑道:“老顽童与他可是拜把子的兄弟!”
罗伊闻言,先是看了看郭靖,又在脑海中回想周伯通那玩世不恭的模样。
实在难以想象两个性格天差地别的人,究竟是如何成为把兄弟的。
那边郭靖黄蓉致歉之后,又赔了店家的损失,这才带着郭芙与武家兄弟离开。
经郭芙这一闹,随着酒楼里的食客们在离去,此事开始在城中四处传播。
一时间,校场约战之事再度被传得沸沸扬扬,成了街头巷尾闲谈的话题。
回到府邸,经过一番问询,武家兄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郭靖听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声说道:“芙儿,你平日里任性也就罢了!”
“人家依着江湖规矩行事,并无过错。”
“你怎敢无视规矩,上门滋事!”
郭芙低着头,带着几分不服气地小声嘟囔:“我只是让她取消约战,哪个叫她不答应的!”
郭靖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吐出一个“你……”字。
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沉声道:“校场比试之前,你就给我禁足在府中,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郭芙心中不服,小声嘀咕着:“我又没输,凭什么罚我嘛!”
黄蓉连忙拉过郭芙,轻声说道:“都快嫁为人妇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你爹让你禁足,也是为你好。这段时间,你就在府中安心待着吧!”
听到“嫁为人妇”这四个字,郭芙心中涌起一股甜蜜。
她又回想起方才与完颜萍交手的场景,在心中思忖:以完颜萍的武功,绝不是齐哥的对手。
想到这里,不禁面露喜色,说道:“哼!完颜萍的武功不过如此!禁足就禁足!”
话音落下,她一顿足,扭头便走。
待郭靖一行离去后,杨过这才说道:“咱们晚上去见见盟友。”
罗伊好奇地笑道:“还有盟友?”
杨过笑着将自己与郭靖一家的关系,耶律齐与完颜萍之间的约定,以及耶律齐的身份和他与郭家的关系,详细地讲给罗伊听。
罗伊听后,不禁笑道:“想不到这中间的关系竟如此错综复杂!”
接着又问道:“既然伊玛目怀疑他有问题,为何不直接动手?”
杨过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并无确凿证据,况且他为人处世面面俱到。
“若是找不到破绽便贸然出手,到时难免会误杀好人。”
罗伊笑道:“伊玛目,只要将他制住,再用对付嘎曲的法子审问一番,到时不就能得出结果了吗?”
杨过轻叹一声,说道:“郭伯伯夫妻待我如同亲人,于我有大恩。”
“若无确凿证据,就行审问之举。”
“不论结果如何,两家的情分怕是都要荡然无存了。”
罗伊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接着又一脸好奇地说道:“不过我倒是对老顽童的弟子有些兴趣。”
“到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忍受得了那姓郭的小丫头!”
杨过笑道:“郭姑娘虽然有些跋扈,但其人本性不坏。”
“只是她自幼生长在优渥的环境中,享受着旁人众星捧月般的对待,才被宠溺成了这般模样。”
罗伊轻笑一声,感叹道:“事事以自己为中心,将来只怕少不得要吃苦头啊!”
杨过心中思忖,罗伊所言确实在理。
前世时,郭芙可没少遭人嫌弃。
若不是郭伯伯夫妻声名在外,郭芙的境遇还真是难以言说。
二人对坐于酒桌之前,慢斟慢饮,悠然浅酌,一面闲谈。
时光就在惬意的氛围中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到了华灯初上时。
这时,清灵子一身游方道士装扮,在教众的暗中引导之下,举着一面幡子,来到了酒楼外。
那幡子上,书着两行大字,右面一行写的是“三清传人,祈福禳灾”;左面则写着“驱邪扶正,算命测字” 。
杨过不经意间瞥眼看见清灵子,顿时来了兴致,扯着嗓子高声喊道:“算命的,你且说说,你算得究竟准不准?”
清灵子闻声,抬眼望去,认出开口之人正是杨过,当即神色从容地应道:“居士但请放心,贫道向来算无遗漏!”
杨过听闻,咧嘴一笑,又道:“那你就给大爷我测上一字。”
“若是算得准了,今日你这吃住的开销,就由大爷我包了。”
“可若是算得不准,哼,大爷我打断你的腿!”
此刻的杨过,须眉如戟,满面虬髯。
浑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势,乍看之下,便知绝非善类。
再加上他背后负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轮廓分明,一看便知里面藏着兵器。
酒楼里的众人听着二人这一番对话,皆是为那道人捏了一把汗。
清灵子神色淡定,口中唱喏一声,缓步来到桌前落座。
刚一坐下,杨过便地压低声音道:“道长,你暂时便在这店中落脚。”
“我与罗伊住在隔壁客栈。”
清灵子微微颔首,轻声应道:“贫道理会得!”
一众食客满心好奇,急于知道测算的结果,却又被杨过的气势所震慑,不敢贸然近前倾听,只能远远地注视着低声私语的三人。
一番低语过后,清灵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轻抚胡须,微笑着问道:“居士,贫道这测算,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杨过闻言,满意地一拍桌面,高声喊道:“小二!”
小二听到呼声,连忙小跑着上前,满脸堆笑地相询。
杨过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随手丢给小二,高声说道:“包这位道爷一个月的食宿。”
又大声叮嘱道:“一定要好酒好菜,好生招待!”
这一下,清灵子瞬间成为了酒楼中的焦点。
食客们纷纷叫嚷起来,“道长,不知能否为在下算上一卦?”
“道长,在下想求个姻缘,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小的最近家宅不安,不知能否请道长出手相助?”
……
清灵子连忙站起身来,向着四周环首作揖,行了一礼,高声答道:“承蒙这位居士厚爱,贫道将在城中暂留一月。”
“诸位若有需要,尽可来这店中寻我。”
随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今日,贫道却是要先打打秋风了!”
众人此时好奇心正盛,又听他要暂留在城中,当即齐声应好。
一夜过后,清灵子神算之名,传遍了襄阳城的大街小巷。
待到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襄阳城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杨过与罗伊收起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借着夜色的掩护,前往郭靖府邸。
凭借着对城内布局的熟悉,以及对郭府的了解,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郭靖书房附近。
此时,房中烛火摇曳,郭靖正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杨过透过窗户,隐约可见房中的人影。
他心念一动,伸手掰下瓦片一角,运力向着书房射去。
入定中的郭靖,耳力惊人,捕捉到细微的破空声响,紧接着又是“吧嗒”一声轻响。
他当即运气归元,向着一侧烛台拍出一掌。
刹那间,屋内烛火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杨过心中赞叹,郭伯伯临机处事,当真是谨慎。
接着,杨过又是一块瓦角丢出。
“吧嗒”一声,瓦片落到地上,在书房中清晰可闻。
便见着书房门户瞬间洞开,一道黑影闪电般向着二人藏身之处掠来。
杨过见状,对着黑影轻声说道:“郭伯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