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太妃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眼眶中泪光闪烁,就连那串由京城万佛寺高僧明德开光、一直被她珍视的佛珠手串不慎掉落,沾染了尘埃,她都浑然不觉。
侍奉在旁的侍女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去捡。
荣王满脸疑惑,目光在自己母妃和陈玉华之间来回流转。若不是瞧着两人年纪相差悬殊,他都要疑心陈玉华是不是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
陈玉华同样满心困惑。这贤太妃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与她分明是初次见面,此前也毫无瓜葛,她这般举动,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现场前来一起迎接的宾客众多,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他们几人身上,一时间,周遭不知何时变安静了。
荣王不得不出声提醒贤太妃:“母妃,您这是怎么啦?”
贤太妃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瞬间神色一正,又恢复了那副贵气逼人的模样,转而笑着对陈玉华说道:“今日这般喜庆的场景,仿佛曾在老身梦中出现过。老身一时恍惚,还以为仍在梦境之中,将军莫要见怪!”
陈玉华虽猜不透这老太太心中所想,但既然她这么解释,便回应道:“梦境本就奇幻莫测,微臣也曾有过类似感觉,不足为奇。还请太妃、王爷一同入内吧!”
贤太妃面带微笑,轻轻点头,在荣王亲自搀扶下,迈进了“陈家园”。
踏入“陈家园”后,贤太妃和其他人一样,对眼前的三栋大楼以及园内各处景观赞叹不已。
陈玉华面带笑容,陪在一旁,耐心地为贤太妃介绍着,可心里却在暗自琢磨,贤太妃刚才那看到亲人般的反应,究竟是为何。
他在脑海中迅速翻找着情报部门收集来的皇室主要成员信息,却怎么也想不起关于贤太妃的相关内容。
尽管暂时不明白贤太妃为何会有那样的神情,但陈玉华能确定,她的内心依旧处于极度激动的状态,这从她的一举一动中都能察觉出来。
贤太妃能在前朝后宫激烈残酷的争斗中安然无恙,还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培养成康顺帝的得力臂膀,绝非等闲之辈。
这样心思深沉、手段了得的人,怎会如此轻易地失态?又怎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寻常人一样,四处张望,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显然,她是在用这些举动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陈玉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怀疑贤太妃可能知晓原主的身世。不过,他并未因此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对他而言,原主如今的身份恰到好处。要是贤太妃贸然给自己揭开一个尴尬的身份,岂不是要动摇镇南军的根基?
自己若不姓陈,还能担任陈氏宗族的守护者吗?还能继续得到青阳观的支持吗?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说守护称号和青阳观的支持,对于拥有热武器的自己而言,或许算不了什么,但一旦身份改变,自己军队的忠诚度必然会大幅下降。毕竟,镇南军的高层军官可都是陈氏宗族的族人。
想到这里,陈玉华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绝不能让贤太妃当众道出原主的身份,即便要说,也只能在私下里,而且必须保证消息不会泄露出去。
将贤太妃和荣王送至泰岳楼后,陈玉华便回到了小院。
虽说摘星楼和揽月楼都已顺利竣工,但一家人还未搬进去居住。毕竟装修用的许多材料都取自陈玉华随身的超级市场,科技发达带来的便利,有时候身体却难以适应,所以需要通风一段时间。
陈玉华吩咐秋香取来自己需要的资料,很快找到了关于贤太妃的信息。
贤太妃,姓陈名元珊,女,现年五十八岁,西乾省鼓山府万宁城豪门陈家嫡女。于乾光七年入宫,九年诞下儿子(即荣王),十年受封贤妃。
(注:乾光三十六年,陈家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男丁沦为奴仆,女子充为官妓,一夜之间,家族覆灭。)
陈玉华静静地取出一个打火机,将这份记载着贤太妃信息的资料点燃,看着它逐渐化为灰烬。
秋香愣愣地望着陈玉华手掌中跳动的火苗,满心疑惑,却深知自己不该胡乱猜测。
陈玉华的思绪却早已飘远,他暗自思忖,为何荣王的封地会在鼓山府,且荣王府还建在万宁城,这其中显然与贤太妃的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自己和贤太妃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陈玉华将掌心的灰烬倒入茶海,随后提起一壶水,缓缓浇在上面。
灰烬瞬间被冲散,顺着水流,被冲进了漏槽之中。
黄昏时分,陈玉华和毓珠公主的大婚典礼终于在摘星楼的一楼大厅正式举行。
整个大厅宽敞明亮,地面铺设着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汉白玉石板,四周墙壁悬挂着暖色调的帷幔。在几十盏太阳能灯的照耀下,大厅亮如白昼。
大厅两旁整齐地摆放着两排座椅,上面坐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
礼部官员担任此次婚礼的司仪,他站在大厅中央,依照繁琐复杂的礼节,有条不紊地推动着婚礼的进程。
起初,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然而,当司仪高声喊出“二拜高堂”时,全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司仪身上。
能受邀进入婚礼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不同的神色,或是惊讶,或是恼怒,或是幸灾乐祸。
司仪只觉头皮发麻,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心里叫苦不迭,暗自咒骂某个故意为难自己的人。
镇南将军是被父母净身逐出家门的,外人可不会去深究其中缘由,只会一味指责做儿子的不孝。
司仪早就知晓此事,原本打算请陈氏宗族的长者来接受陈玉华和毓珠公主的叩拜,连唱词都已经准备妥当。
可就在今天,有人给他传话,要求他必须按照古礼进行,不得有任何更改。
陈玉华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他现在身为新郎官,为了婚礼能够顺利进行,只能暂且忍耐,任由他人这般刁难。
不过,他坚信族长他们定会及时出面救场。若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司仪再敢节外生枝,那就别怪他先斩后奏了。
他一直遵循着这个世界的规则行事,可要是有人非要逼他破坏规矩,那往后他可就只能按照自己的规矩来了。
司仪只感觉眼角有汗珠滑落,那是刚刚冒出的冷汗。
作为皇室婚礼的司仪,在婚礼上的规矩极为严苛。在婚礼未完成之前,他不能有多余的动作,只能任由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流淌。
毓珠公主头上蒙着绣金描银的红色纱巾,却能将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她认出这个礼部司仪出身赵氏家族,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暗笑赵氏家族这是自寻死路。
她和陈玉华一样,丝毫不显慌张,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陈玉华没有长辈,自然也就没有高堂可拜,婚礼若是因此陷入僵局,最先倒霉的肯定是这个司仪,礼部尚书赵??良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而皇室与陈玉华的联姻已然成为既定事实,绝不会因为婚礼上这点小插曲就发生改变。
就在陈柏轩拉着桂花婶匆匆赶到大厅门口时,贤太妃突然从观礼席上站起身来。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到预先摆放好的两把太师椅前。
她轻声唤过满脸怒容的陈哑巴,让他搬走其中一把太师椅。
陈哑巴虽不明白贤太妃此举的用意,但直觉告诉他,她是在帮自己的师父,于是毫不犹豫地走过去,随意地拎走了一把太师椅。
陈二柱似乎猜到了贤太妃的意图,主动上前,将剩下的那把太师椅往中间挪了挪。
贤太妃赞许地朝身着镇南军军官服装的陈二柱点了点头,随后缓缓落座在太师椅上。
“本宫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资格坐在这里,接受这对新人的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