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只觉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
此刻,她满心只想着能像陈木根那样,哪怕被人架着、甚至是拖出去也好,只要能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早在贤太妃下令掌掴他们夫妻时,刘翠花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太妃身上散发着一股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意志。
紧接着,贤太妃抛出的那个问题,让刘翠花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二十多年来,她拼了命守护的秘密,恐怕就要在今天彻底败露。
陈木根与陈柏轩激烈争吵之际,刘翠花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应对之策。
她虽始终低垂着头,却能真切地感受到,贤太妃和陈玉华的目光如芒在背,紧紧地锁定着她,仿佛已经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
就在她内心的不安如潮水般蔓延时,陈柏霖冷不丁地发问,直指二十六年前她生孩子那晚,那对年轻女子主仆的死因。
这一问,恰似一道惊雷劈下,刘翠花顿感如遭雷击,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整个人摇摇欲坠。
听着老头子与陈柏霖的争吵,二十六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让她感到窒息,脑袋也一阵阵地发晕。
她下意识地拼命用指甲掐着手肘,试图以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她记得,之前和陈玉华争吵时,有两次脑袋昏沉,陈玉华用力按压手肘部位后,头脑就渐渐恢复了清醒。
她必须保持清醒,绝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因为一旦泄密,不仅自己性命不保,娘家的兄弟和嫂子也会惨遭牵连。
疼痛果然奏效,她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些,陈玉华的法子还真管用。
不愧是富贵人家的血脉,不仅能治病,还轻轻松松成了正三品将军,并娶了公主做驸马。
再看看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儿子,苦读二十余载,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最后还得花钱去买功名。
他为什么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刘翠花缓缓直起身子,思绪愈发清晰,全心沉浸在思索之中,竟全然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四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这也让贤太妃原本想通过心理施压套出真相的计划落了空。
见老刘氏挺直了腰杆,贤太妃等人都颇感意外。
贤太妃见自己的施压对这妇人毫无效果,便转头看向陈玉华,示意让他问。
陈玉华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房间中间,语气深沉地说:“老刘氏,实话告诉你,本将军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因此你不必再说我是你亲生的。”
刘翠花转动上半身,仰头看向陈玉华的脸,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可陈玉华此刻却是背对着她,她就分辨不清陈玉华是不是在诓骗自己。
既然心中存疑,刘翠花自然不会轻易松口。
她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眼睛。
这手帕是陈玉荣考中秀才后送给她的礼物,是她多年心血的唯一回报,她一直视若珍宝。
而此刻,这方手帕是她的道具,她要施展浑身本事,绝不会认输。
“呜呜!老天爷啊!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亲生儿子不仅要和老娘断绝关系,如今还编造出莫须有的身世,死活不肯认我这个亲娘!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快降下天雷劈死这个不孝子吧!”
刘翠花跪坐在地上,手中的手帕在空中上下挥舞,用力地拍打着大腿,将她那精湛的“哭戏”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的声音高亢嘹亮,音调拖得悠长,动作夸张,表情痛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她死了亲人,在哭丧。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她的哭喊声,震得在场四人的脑袋嗡嗡作响。
陈玉华和陈柏轩兄弟俩皆是久经考验之人,还能勉强忍受这刺耳的哭闹声。
可贤太妃就难受了,她活了五六十岁,还是头一回遭遇这般“魔音灌耳”,顿时感觉一阵强烈的不适。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腹部一阵翻江倒海,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差点呕吐出来。
“啪!”
贤太妃猛地一挥手,将手边茶几上的茶盏朝着刘翠花狠狠砸去,茶盏不偏不倚,正中刘翠花的脸。
那窑变的茶盏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竟完好无损,可里面的茶水却溅得刘翠花满脸满身都是,也硬生生打断了她那震耳欲聋的哭闹声。
从这出手的熟练度和精准度不难看出,贤太妃应当已经练得得心应手,也算是她的“保命绝技”之一了。
贤太妃揉着两侧的太阳穴,满脸怒容地呵斥道:“再敢撒泼哭闹,就地打死!”
在她眼中,刘翠花不过是个可恶的乡下农妇,打死了也不足惜,更何况,这妇人明显早就有了该死的理由。
刘翠花的鼻子被茶盏重重击中,疼得她眼泪鼻涕瞬间失控,和着脸上的茶水,糊了一脸。
可此刻,她哪还敢伸手去擦。眼前这位久居高位的贤太妃,一旦发起火来,那强大的威慑力犹如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些混合液体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最让她胆寒的,还是贤太妃那句“就地打死”,这四个字,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惊恐得连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
刘翠花这才彻底清醒过来,贤太妃可不是陈玉华,也不是曾经任她拿捏的沈秀娣,这位太妃只要稍有不悦,就能轻而易举地取了她这个乡下农妇的性命。
陈玉华仿若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神色平静地继续说道:“实际上,你丈夫刚才已经把实情都说出来了。即便不用你讲,我也大致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
房间外,陈木根听闻屋里的动静,料想自家老婆子肯定吃了苦头,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心疼。一把老骨头了,受点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真正担心的,是老婆子的莽撞行为触怒了贤太妃,到时候连累全家跟着遭殃。
听到陈玉华说自己已经道出了实情,陈木根一下子愣住了。自己刚才说的确实是实情,可怎么就成了陈玉华口中的“实情”呢?
难道,那天夜里真的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房间里,陈玉华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我现在问你,只是想确认一些细节。你若执意不肯说,也没关系。等会儿我就派人把你娘家所有人都带来,我相信,到时候他们会很乐意配合我的。”